讲真的,如果不是阿斯克勒庇俄斯提这一句,雅辛托斯早把西风神忘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即便现在勉强扒拉出来,兴趣也不大,毕竟墨提斯的整顿囊括了整个神山,仄费洛斯肯定逃不掉。
前世加今生近千年过去,仄费洛斯的暗算在漫长的记忆中只占很短暂的片段。站到如今这种高度上,雅辛托斯其实都懒得花心思在西风神身上,最多就是随意侧头问一句:“墨提斯整顿的时候,西风神怎么处置的?”
考虑到鲁弗斯陛下还在,雅辛托斯的声音不大,特地附在卡俄斯的耳边遮掩口型,乍一看反倒是调情的意味更浓。
卡俄斯却明显地顿了一下,过了会才低声道:“他很早之前就被我打下深渊。现在只剩残魂,留在地狱焦土,塔尔塔罗斯负责看守他。”
在不谈正事的时候,卡俄斯只有神经紧绷时话比较多。雅辛托斯对这种反应再熟悉不过,这并非被撩拨后的克制,而是压抑不住的不安。
卡俄斯似乎觉得这样的解释还不够,紧跟着又加快语速补充:“我知道你对此列过详尽的计划,想亲自动手。但那是个晚上,你又睡得很熟——”
“嘘。”雅辛托斯用手指挑着卡俄斯的下巴转过脸,偏头用吻封住对方的唇。
这些三不五时从缝隙间窜出来的不安,大抵都是因为前世最后冷战的那些年,还有差点被抛下的心悸惊惶所带来的。
卡俄斯几乎从不去谈这些年自己的心理,但少有的几次开口,足以透露出这些年他心里究竟藏了多少沉闷的、长久不安着的心思。
像失而复得的人始终忧虑着再次失去,像被遗弃者宛如惊弓之鸟,反复思量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一步做错,旧梦重演。
这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只能用漫长的时间慢慢抚平。
雅辛托斯微微后退,复又靠近,再次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唇:“不用解释。你是帮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旁边的鲁弗斯大帝:“……”
他差点以为自己不存在了,或者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显然低估了雅辛托斯的脸皮厚度。这位不但亲得光明正大,亲完后还有脸一派自然地转过来问:“瞪着我们做什么?非礼勿视。”
鲁弗斯大帝:“……”你还不记得站的是我的地盘?
但他估计就算把这话说出口,这位的脸皮也不会红哪怕一下下,于是话到嘴边还是憋住,转而道:“我出来之前,玛丽亚还抓着我的手很不安。”
“按照她叮嘱我的,我本该在你那儿买完东西带回来,而不是把你人带回来。这本身就意味着出了意外,更别提你看到她的脸丝毫不觉得惊讶……我告诉她你猜到了我们的身份,因为看出她束了腹。她很担心,追问这难道很明显吗?她穿着斯托拉,外面又围着帕拉,不管哪个,从腰腹到袖口都有丰富的褶皱来遮挡,她周围的人也没有发现异常。之前她很笃信这点,但你这么说,她非常焦虑。”
雅辛托斯捏了捏卡俄斯的手指骨节:“你就当我有丰富的经验。”
前世在冥府那会儿,珀耳塞福涅整天爱折腾身边的人当衣裳架子,就连胖厨娘都“难逃毒手”。束腹的效果他看了几百来年,没经验也硬看出经验来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得太细,因为旁边有个大醋缸子虎视眈眈地揭着盖子随时准备囤货。
雅辛托斯被这想象逗笑:“放心,我这经验一般人在一般情况下攒不到。”
他嘴角的笑意愈浓,因为想象到这一世每次卡俄斯为他准备衣物时,心里可能啪啪打过的那些算盘,转过的那些小九九。
虽然这样的猜测可能与卡俄斯一贯示人的冷淡沉静不符,但大体总结起来,应该差不离是这么个拈酸不服的心态:她可以,我也可以。
雅辛托斯总觉得这种面无表情下掩盖的种种小心思特别可爱,不过可爱到一半,他又微微一顿。
一手包办他的衣物,可以解释为拈酸吃醋。那有关红衣白衣的执念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卡俄斯那些闷在心底、总是纤细敏感的小心思,雅辛托斯总有种预感,这大抵又是一场无声的告白,藏匿着诸多不曾诉诸于口的柔肠百转。
卡俄斯并没有感受到雅辛托斯此时的犹豫。警报解除后,他就放松下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众人谈话,目光落在对方领后的某片褶皱上盯了会,抬手打理整齐,再平静地收回手,回归和往常一样地盯着雅辛托斯发呆的状态。
这习惯是在前一世不知不觉间养成的。毕竟深渊的确单调,唯一的亮色就是雅辛托斯,短暂的百年时间足以让他养成目光下意识地追随雅辛托斯的习惯。
及至这一世,虽然他身边的环境不再单调,他仍旧习惯于在雅辛托斯不在身边时,随意找根野草发呆,神识的一部分则悄悄溜到对方近旁,直到雅辛托斯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才会结束这种状态。
卡俄斯的心不在焉令他并未发现对话已经停止了一段时间。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欣赏雅辛托斯的一举一动上,对方身上的红色恰到好处,像灼灼的火,是最适合、也最贴合雅辛托斯的颜色。
百年前,他并不这么认为。
作为混沌,他并没有类似人类的审美,而雅辛托斯从踏入深渊那一刻起,身上穿着的就是白色长袍,所以当他最初体悟到雅辛托斯的独特之美时,其实认为雪色才是最适合雅辛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