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突如其来的失火惊吓到了珀耳塞福涅,还是即便失忆,她任本能地对命运的戏耍有印象。
雅辛托斯带着手札回到花园时,珀耳塞福涅好像很不安,侍女怎么安抚都不行,直到看见雅辛托斯进门。
侍女看着突然就安心下来的珀耳塞福涅很不甘:“您怎么比起我更信任——唉,算了。咱们回殿休息好吗?”
珀耳塞福涅娇滴滴道:“那我要是做噩梦怎么办呀?你跟莎拉一块陪我好不好嘛?”
小姑娘托着白得像糯米糍的脸蛋,甜得像蜜糖。雅辛托斯多少做了点让步:“我可以和莎拉一起把你送回寝殿,留守就算了,对风评不好。”
他的话赢得了侍女赞赏的目光,回寝殿的路上,莎拉都没再找茬。
穿过小花园,珀耳塞福涅的寝宫离得相当近,很难不让雅辛托斯猜测这是不是有心设计,方便来回花园。
他们扶着珀耳塞福涅走进寝宫,将人扶上挂满帷幔的床,雅辛托斯便守礼的往后退了一步:“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先——嗯?”
床边,落地小桌上放着一张莎草纸,正面写着斗大的“给亲爱的雅辛托斯”,就算站在床另一侧的侍女都很难看不见。
雅辛托斯望了望正凑在一起低语的侍女和小姑娘,抬手拿起留信:
【为你默哀三下。拿到这封信,大概就意味着我已经失去记忆,你多半没抵挡住我的撒娇。
别拉着一张脸,这没什么,我一向长于此道。
不过心软的人总该得到一些鼓励,好维持这份难能可贵的善良。看见旁边的小黑瓶了吗?里面装的是我另外为你准备的血。
考虑到逃出冥界必定不会容易,受伤过重疼痛难忍很可能会让你守不住心神,导致魂魄溃散,这瓶血可以为你稳固魂魄。
以及,别想着有这瓶血就能让另一个我偷懒,这瓶血的功效只在于稳固魂魄,浇花的目的是要隐匿气息,两者完全不同,无法替代,该放的血还是得放。】
雅辛托斯:“……”珀耳塞福涅倒是挺会猜人心思,一语戳破他看到血瓶后的第一想法。
他拿起血瓶,触感粗糙的黑陶瓶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雅辛托斯莫名生出一种想跟谁倾吐些什么的冲动,但在场不在场的人,没有哪个适合听这些内容,于是张张嘴后,他只是语气自然地接着之前没说完的话道:“那我就先告退了。”
出寝宫的时候,雅辛托斯右手一直抓着这只黑陶瓶,他望了下浓烟滚滚的书房方向,抓住抱着水桶一溜小跑过他身边的门童:“我需要各种品类、供应充足的烈酒。越烈越好,每天都要。”
门童一愣:“酒?每、每天?您……不是斯巴达人吗?”
雅辛托斯微顿片刻:“没错。我正在做一个斯巴达人该做的事。”
比如秣马厉兵迎接鏖战,比如信守对一个人的承诺。
·
行宫需要烈酒,当然是随要随到,雅辛托斯锻炼酒量的期间,也没忘记抽空去见无名,在无名的引荐下和那位酒量过人的游吟诗人碰了个面。
“有没有弱点?赫拉克勒斯?”这位出身色雷斯的骑士听得直摇头,“你要是为了进酒馆去的,为什么还要做会得罪赫拉克勒斯的事?我可警告你,别乱来。想进入酒馆,不但需要通过准入仪式,还需要担保人,无名求了我很久,还拿团员的资格威胁我,我才勉强同意,你别害我也进不去酒馆。”
诚实的说,雅辛托斯不是很能担保:“如果真到那一步,爱丽舍行宫会负责对你进行补偿。”
“行宫?”色雷斯骑士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所以,传闻说的是真的?你勾搭上了我们的冥后,现在每天都会去行宫做客?”
雅辛托斯实在不知道死人的嘴怎么能这么碎,这才几天:“不。这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更不是我答应替你偿还赌债的原因。回到正题上来,赫拉克勒斯有没有什么短处,能让我取个捷径?比如酒瘾?赌瘾?”
帮忙还债就是老大,色雷斯骑士投降地举手:“赫拉克勒斯虽然又喝酒又好赌,但绝对没有瘾。真要说有什么弱点……大概就是喀戎?你知道的吧,那位大名鼎鼎的、教出过很多位英雄的半人马喀戎。”
他挠了下脸:“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照理来说喀戎应该已经被宙斯升为天上的人马座……但现在这位大贤者就在赫拉克勒斯的酒馆。如果你真想找捷径,不然试试能不能跟喀戎搭上线?”
“……”雅辛托斯沉默片刻。
按珀耳塞福涅所说,之前她就跟喀戎聊过,但仍然没有拿到金箭。
看来从半人马这里入手行不通,他还是得另寻计划。
色雷斯骑士絮絮叨叨:“不过现在喀戎也很少出房间露面啦。你想搭线,还不一定能找得到他呢!”
“可能几十年前吧?偶尔还能看到出门。但他的脸色非常差。赫拉克勒斯似乎很不希望喀戎出房间,每次看到他,不管当时是在酒桌还是赌桌上,一定会马上离开,去酒柜拿一堆的酒,带喀戎回房,然后半天不出来。”
色雷斯骑士压低声音:“我们最开始还以为……嗯,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好言说的事。但等赫拉克勒斯出来,看他的脸色,同是男人,一眼就能确定不是那么回事。”
“赫拉克勒斯的神情总会非常哀伤,有种……怎么说呢?当初我母亲病重将要离世前,家里所有人都是这种表情。”
“我想,或许喀戎在进冥界前受过什么伤?可能……不大好了。或许那些酒就是为喀戎准备的,你知道我母亲病入膏肓那会儿,我父亲会偶尔给她喂些酒,想麻痹她的神经,让她不要那么痛苦。”
雅辛托斯不认为自己有治疗喀戎的能力,所以色雷斯骑士的话只在他脑里稍微过了一下,就被暂时搁置。
他琢磨着新计划,没阻止旁边的色雷斯骑士继续啰嗦。这位话多的骑士便继续啧着嘴感慨:“仔细想起来,喀戎的命运也挺惨的。”
“曾经他多么辉煌?全能的大贤者之名传遍希腊!几乎所有的英雄都是从他这儿出师。最后呢?他落得一个什么下场?被自己徒弟的金箭射中,因为上面的九头蛇毒痛苦不堪,以至于承受不住,自己请求代替普罗米修斯受刑,被鹰啄食内脏而死。好不容易升个人马座吧,现在又沦落到冥界……”
色雷斯骑士说着说着顿住了,忍不住往后挪了下屁股:“你、你这样看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