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塔纳托斯的过程中,雅辛托斯顺道给阿卡用之前的泥团捏了个像,因为阿卡一直盯着那丑东西看,雅辛托斯都怀疑等塔纳托斯来接他们时,阿卡说不准会提议把这东西带回去收藏。
雅辛托斯还挺擅长于此道,捏得差不多时,头也不抬地顺口求了下表扬:“怎么样?”
他等了一会,没听见阿卡的回音,有些疑惑地抬头,就见阿卡凝视着泥像,眉头微蹙。
出现在阿卡脸上的神色有些矛盾,似乎期待、欣喜于眼前的泥像一步步成形,又好像另有几分不知来处的郁闷。
雅辛托斯眨巴眨巴眼睛,考虑到手上沾着泥土,于是理由充分地微微前倾身体,一手撑住地面,飞速靠近,吻了下阿卡结起的眉头:“专门给你捏个‘小阿卡’泥人你还不高兴?”
阿卡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雅辛托斯的吻落到实处,人又满脸无辜地坐回去,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想躲闪已经迟了,阿卡颜色冷淡的唇微抿了一下,舒展开眉头:“没事。”
大概是真的挺纠结的,阿卡说完以后,这次居然没憋住,过了会闷声道:“之前那个……卡俄斯泥像,应该留着,做个纪念。”
“……太丑了,”雅辛托斯说起来自己都嫌弃。
阿卡不这么认为:“那是你做的第一尊神像。”
他顿了下,不知为何又突兀地补充了一句:“第一次总该留个纪念。”
“……”雅辛托斯无奈地看着阿卡。
他是真不觉得那个丑坨坨有什么好纪念的,但阿卡的确对纪念品情有独钟。
好比之前每到一个地方,阿卡都会摘花采石,态度认真到上学的小孩儿都自叹不如。
但他也不好、更不舍得在这上面指摘阿卡什么,而且那些花冠石子他自己也挺喜欢。
于是雅辛托斯干咳了一声,主动岔开话题:“还记得当初为了神谕去福基斯吗?路上我们坐了两趟船。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出海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船上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经在海上漂泊过很久。”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冥界。
复苏的记忆片段也证明,上辈子他确实在冥界呆过。
“就是不知道,对于坐船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雅辛托斯有些纳闷,“我干什么事有必要漂洋过海?会跟波塞冬有关吗?”
·
塔纳托斯派来的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车队”。
所有在书房的神明们都听说了这个消息,不辞辛苦从冥界远道而来。
雅辛托斯点了一下数,除了哈迪斯不方便离开冥界,基本都在场。
明塔还假模假样地抹眼泪:“波塞冬多好色呀,雅辛你怎么会想去海神殿呢?”
其他神明相当虚伪地点头附和,嘴上说着“是啊是啊”,眼底写满“喜大普奔”。
也就是跟在后头的仪仗队还真情实感一点,好几个冥界士兵甚至猛男落泪,领头的那个略带哽咽:“雅辛大人,您……您再想想吧!海神殿真没什么好的,波塞冬有什么好看的?就他那个品味,那个络腮胡子,看我们陛下难道不比他强?咱、咱们这儿还有死神殿下、睡神殿下,往年轻了算有少年丘比特,往老了算——一整个冥界的亡魂呢,哪儿不比波塞冬强?”
怎么会这样哇!领头士兵在心里的小人都要岔开腿坐在地上嚎啕了。
这感觉活像打开一本剧本,看着前头以为是喜剧,满心期待心爱的主角能走上巅峰,猝不及防主角就突然被猪油蒙了心,不用往后看,也能预料到主角做完这个决定后,接下来就要喜剧转悲剧。
“……”前方的几位神明频频回头。
如果不是雅辛托斯正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们看,他们都想冲着士兵挤眉弄眼了:过了过了,不要这么真实!
塔纳托斯连忙硬着头皮上前,殷勤地撩起车帘:“不要耽搁时间,你还有事想去海神殿办吧。”
“也不是那么急,”雅辛托斯故意站着没动,“我看大家都很舍不得我的样子……”
明塔的假哭霎时间就停止了,满面惊恐地和众人一道齐声说:“其实也没有!!”
…………
海神殿,顾名思义,坐落在海底。
冥界的马车在外围立起屏障,保证雅辛托斯不会死在半道上。
车前的灯照进没有一丝光的深海,雅辛托斯撩起车窗布帘,偶尔会看见某些体型庞大的生物掠过灯光范围,展露出巨鳍的一部分尖角,或是漫长的、像是裙带一样的触手。
冥界骏马在水下也行进得很快,越过一条看不清底的巨大沟壑后,远方就出现了一团朦朦胧胧的宝蓝色光芒,在水波中荡漾。
“那就是海神殿了,”明塔在车窗外探头探脑,“容我给您上一道祝福吧?”
这姑娘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其实说完就把眼睛闭上了,双手交错:“我以哭河之神科库托斯之女,水泽仙子明塔之名祝祷,愿水泽眷顾雅辛托斯与阿卡,不论是在人间或是冥界,他们都不会被淹死。”
雅辛托斯没在意明塔的强行祝福,他正盯着不断靠近、轮廓逐渐变得清晰的海神殿,试图攫取到一些记忆片段。
眼前的海神殿比爱丽舍行宫还要宏伟数倍,不知道是材料本身的颜色,还是海水折射的原因,整座宫殿通体都是一种极为明亮的蓝色。
深红或明黄色巨型珊瑚装饰在道路两旁,纯透明的海草在水波中飘荡。
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自身就有的,海草与珊瑚间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白珍珠,极为明亮。
雅辛托斯盯着硕大圆润的珍珠看了半天,放弃地判定,自己上辈子应该真没来过海神殿。不然这么浮夸的装饰风格,他怎么着也该有点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