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垂钓本是想钓小鱼,岂料钓出了别的东西。即便还没有收线,雅辛托斯仍直觉这会是个大家伙。

军官和他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顶着那张一看就不像会驴人的严肃面孔呵斥:“你要说快说!老达斯的事我们早知道了,你还能说出什么我们不清楚的?”

雇佣兵发出一声嘲弄似的哼笑:“你知道个屁。”

他的目光仅仅短暂地分给军官少许注意,就立即黏着回雅辛托斯的面庞,眼神着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飘忽不定的咏叹,似乎在故意营造某种氛围,好叫人心生不安:“如果你们知道,这位绝伦的年轻王储又怎么会如此平静地站在我面前?”

“?”雅辛托斯饶有兴致的打量一顿。

他不禁蹙起眉头,雇佣兵的话让他心中某处边鼓被敲了一下,虽未浮现出具体的想法,但却让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太愉快的预感。

雅辛托斯扫了眼雇佣兵的神情,刻意流露出一丝迷茫和不安:“这还和我有关?”

“当然!”雇佣兵亢奋地睁大眼睛,仿佛从雅辛托斯的表情中获得了愉悦的成就感,他试图靠近雅辛托斯,却被士兵们牢牢压制住,只能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地抻长脖子,“我尊敬的殿下,你知道吗?当年老亚基亚德国王提出重新平分土地的时候,那些大贵族们有多么抓狂——猜猜吧,我们从老达斯手上接到的第一单生意是什么?”

“?!”小铁达列刚折返回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脚步骤然止住。

军官身后的士兵们也不由得骚动了一瞬。

说起当年的老亚基亚德国王,最有名的还不是重新平分土地,而是在那之后的遇刺事件。

当年老亚基亚德国王被黑劳士行刺的事,没有一个斯巴达人不知道。实在是黑劳士的行径太过令人发指。

他们居然在主人的眼皮底下达成共识,在某个夜晚暴起而攻,将亚基亚德家族本来就因为战役而稀零凋敝的男丁统统刺死,只有率兵在外的雅辛托斯祖父逃脱一劫。

也是因此,往后的几十年里,黑劳士的日子比从前任何时期都苦。如果说,曾经斯巴达人想出各种办法镇压黑劳士,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自刺杀事件之后,这种镇压就更掺杂了一份报复。

雇佣兵的话讲到这里,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意识到了什么,小铁达列脑中宛如经历了天翻地覆,一片的骇然,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雅辛托斯。

雇佣兵似乎就期待的是他们这种表现,他堪称得意地咧出一个笑,不忌惮于火上浇油:“他雇我们杀光了你的堂祖父们,雅辛托斯殿下,”雇佣兵的眼神充满恶意,仿佛从士兵们的动摇中汲取到了快感,“你该感谢我们啊。如果不是我们替你杀光了亚基亚德家族的上上辈,你的祖父又怎么能继承到本该属于兄长们的王位?你又怎么会成为如今养尊处优的王储?”

“……!”压制着雇佣兵的斯巴达士兵震惊到大脑空白,其中一个不慎松了松手。

“嗬——”雇佣兵像只暴走的野兽,猛然发力,趁机挣脱了左臂,伸手抓向雅辛托斯的面庞。

“——”

半臂长的直刃短剑没入血肉。

雇佣兵先是露出得逞的笑,随后察觉到从未料想处传来的剧痛,他疑惑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肩,才后知后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他被疼痛刺激得疯狂挣扎起来:“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目眦欲裂地瞪视着雅辛托斯的眸子,想从那片令人陶醉到心碎的爱琴海中看见惊涛骇浪——仇恨、愤怒、被背叛的不可置信和脆弱……哪一样都好。

可是他注定失望。

雅辛托斯的目光看起来不比刚抓住他的时候情绪波动幅度大多少,反给了他一个微笑:“你在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