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芝显然也想到这点,皱了下鼻子咕哝:“……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单独行动的风险总是比集体行动要大些。或许是担心真的被反击了,才涂了一击即倒的迷药。”
“……”雅辛托斯若有所思,他一边想着待会儿的行动,一边将那支涂了药的箭支拔了出来,单独插在腰侧。
元老院子弟选择的“狩猎场”,相对比较平坦开阔,坡度不大。但这是山麓,该有的灌木、植被一点不少。
艾芝居高临下地找了会儿,不禁啧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们应该早点来的。诺姆的人在白天发现他们的行踪,这会儿没了光,他们不动还真不好找。”
但没有关系,总有人替他们打破这片平静。
月光下,几条影子从地形更低的地方摸了过来,就像一群分散低飞的蜻蜓,掠过那些低矮的灌木丛时,几乎没有造成一丝响动——
几乎,而已。
那些安静而无害的灌木丛骤然展示出狰狞的利齿,反着银光的刀刃猛然割破他们的足踝或是侧腹,接着一双双手如同黑海中的八爪鱼触手般伸出,将他们捂住口鼻拖入灌木丛。
挣扎被钳制,怒喊被手掌封于口鼻,紧接着是布料被刀锋割开、徽章落于敌手的声音。
一切都不比聒噪的蝉鸣更大声,如果不是早盯上这些灌木丛,你根本不会意识到,就在下方不远处,有一群选手被悄然无声地淘汰了。
那些元老院子弟们就像真正的八爪海怪一样,在灌木丛中懒洋洋地将猎物搜刮了个干净,接着向灌木丛外的草堆里,吐出那些已经无用了的选手。
只是有一个灌木丛不大一样,吐出的“食物残渣”有点沉闷,不过选手或胖或瘦、体重不一很正常,没人注意到不同。
也就没人能发现,原本蹲在灌木丛中的“猎手”,此时正歪七扭八地晕厥在自己猎物的旁边,脸上还残留着不甘和惊怒。
雅辛托斯蹲在刚挤进的灌木丛里,同样懒洋洋地将猎物、以及猎物的猎物给搜刮干净,顺便瞄了眼旁边的灌木丛。
艾芝在那里头摸索了一阵,也紧跟着吐出两个倒霉的猎物。
潜伏最考验的就是耐心,雅辛托斯无聊地扳起手指计算:元老院除了国王占有两个名额外,还有二十八个长老,其中二十个都有子嗣参加了这场试炼。
除去达斯那一帮人,还剩下十二个,现在有两个已经倒在草丛里,那就还有十个。
夜风掠过低矮的矮灌木,将兵戈相交声送入耳畔。
越是临近结束,帕尔农山中的暗潮反而越发汹涌。一小群负着伤的选手正在缠斗,其中一拨已经有些力竭,不得不边战边退,一脚踏进这片布满窥伺目光的灌木丛。
“——有埋伏!”
有人匆匆发出警告,这群选手几乎立即做出决定,握紧武器一致对外:“出来!”
他们将长长的弯刀横劈向灌木丛,逼得那几个“吞噬”失败的元老院弟子不得不跃起身,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结局。
剩余的几处灌木丛中,其余的猎手齐齐出动,猛扑向这些负了伤的猎物们。
银色的直刃短剑犹如银蛇舞动,在弯刀击中自己前直接扎入猎物的手臂,接着击晕这些可怜的选手们,如同现身时一样迅速,拖着新到手的猎物钻进灌木丛。
然后,其中一个幸运儿就和趁机占据他藏身处的雅辛托斯对上视线。
这位幸运儿惊愕地瞪大眼睛,雅辛托斯毫不吝啬地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嘴唇无声掀动:【惊喜!】
“……”惊你妈,幸运儿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就被臭烘烘的药草糊满口鼻,在窒息和作呕中不甘地失去意识。
还有八个。
雅辛托斯特地把草药给晕厥的幸运儿补了补,安静地在草丛中等待。
白天那些不敢靠近水源的选手们,终于趁着夜色靠近溪流,他们结着队伍,轮流负责打水、盯梢,有几个口渴得早已面如土色,灌满水囊后迫不及待地仰头也灌了自己一口,克制地没敢喝多,因为接下来他们还准备翻山越岭。
负责放风的选手们将狐疑的视线投向那些灌木丛:“我们绕道走,还是直接从这儿过?”
“抓紧武器,路过灌木丛的时候刺几刀。”领头的那个人收起水囊,当先举起反曲刀,绷紧身体靠近第一个灌木丛。
一切就像不久前事件的重演,猎手们从灌木丛中冲出来,不过这一次猎物的实力有点难啃,他们不得不花了更多时间去周旋,也在打斗中突然意识到不对:“——嘿!怎么感觉我们少了几个人??”
——已经迟了。
雅辛托斯的三根弓箭早已涂好了草药,架在拉满的弓上。
感谢阿卡的按摩,他的眼睛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足以锁定目标。
雅辛托斯松开右手,箭支疾射向被缠住的元老院子弟们,其中两个闷哼中箭,坚持了不到几秒便摇晃倒地,另一个及时将对手拉到自己身前:“有埋——”
他的话音未落,肩头就是一痛。
艾芝半蹲半跪在另一个方向,将第二支箭搭上弓,不等敌人反应过来,便疾射向剩余的选手们。
“嗖嗖!”
两边射来的箭再次命中三个被缠着躲闪不及的选手,眨眼间剩余的八个猎手就倒下了五个,尚且幸存的三个脱口而出:“迷药!是单独行动的弓箭手!”
“?”雅辛托斯的眼睛一眯,将弓上的三根箭支射出,同时向后一滚,躲过劈来的弯刀,“单独行动的弓箭手?”
那个搞定了对手扑来的元老院子弟看清了雅辛托斯的脸,磨起牙:“怎么是你!”
雅辛托斯眼睛眨也不眨,反手拔刀出鞘,抵住对方的弯刀,不着痕迹地套话:“怎么,很失望?你以为我是成年战士?”
元老院子弟没说话,但表情证明了一切。
所以,这群大贵族出身的选手也被迷箭攻击过?那看来迷箭确实不是针对我和艾芝几个人的了。
雅辛托斯心中思量着,左手往腰间一抹,拔出直刃短剑,俯身横腿一扫,在元老院子弟误以为他要攻击自己下盘,力气下沉、牢牢站稳脚跟之际,将弯刀一抛,抽出长弓对着元老院子弟的脑壳就是一甩。
“啪!”
元老院子弟晕头转向地往后踉跄了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难闻的草药糊住口鼻:“唔唔!”
你妈的,哕……
元老院子弟不甘闭上的眼睛里仿佛写满这句话。
“搞快搞快!”艾芝已经趁火打劫,在僵持的两拨人中间腾跃好几回了,放倒了三四个选手后,被终于决定暂时对外的选手们集体针对,“殿下!”
雅辛托斯一个滑铲从后方追上,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用弓弦绊倒一个,右臂一撑,跃起后大幅度地甩动手臂,又抽晕一个,当他顺着惯性借力滚到自己扔开的弯刀边时,场上站着的只剩下两个元老院子弟。
“……艹!”那两个子弟忍不住爆出一声脏话,不甘示弱地分别向雅辛托斯和艾芝扑来,艾芝凭借蛮力和其中一个缠在一起,雅辛托斯则向后一撤,躲开劈来的弯刀。
这个举着刀的年轻选手很眼熟,雅辛托斯在闪避之余回忆了一下:“铁面——咳,”不小心把取得绰号给叫出来了,“铁达列元老是你的爷爷?我记得达斯被猪拱的那会,你是不是也在旁边帮他?”
铁达列之孙冷哼:“是又如何,你光躲什么?有本事迎战啊!”
“我就是确定一下,”雅辛托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觉得自己的学习能力如何?”
什么如何?铁达列之孙紧追几步,刚想怼回去,就觉足下一麻,右脚在疾跑中骤然失去控制,左脚兀自往前迈,当时就一个劈叉坐在地上:“……”
痛到失声。
铁达列之孙的表情一时扭曲起来,斯巴达训练中可不包括柔韧性的训练,没人觉得在战场原地劈叉可以喝退敌人,但此时,他痛苦地想:至少可以保护自己的……啊!
惯性带来的作用力之大,不仅将他梆硬的筋拉开,还带着他狠狠墩在地上,双腿之间某两个微妙不可言名的蛋状物直拍地面,差点没让他坐蜡了。
“……”呃,这个跟我预想的有点不一样,雅辛托斯尴尬地抽了一下嘴角,“那个,这不是我本意。”
铁达列之孙倒是能忍痛,挥动弯刀逼向准备蹲下的雅辛托斯:“你……你这个恶毒之徒!”
雅辛托斯举起双手后退:“我只是在刚刚扔下弯刀时,顺带原地安了个带麻痹效果的暗刺,踩上了最多跌一跤,我怎么知道你跌跤的方式这么与众不同?”
“什么?”艾芝从打斗中支出头,他和对手互相打掉了彼此手中的武器,正用最原始的方式滚在地上扭打,此时艾芝略胜一筹,一手牢牢钳着对方的脖颈,试图往不停甩头的对手口鼻糊草药,“什么时候安的……算了,刚好。”
艾芝箍住对手的挣扎,将人拖到暗刺边扎了一下,终于气喘吁吁捋下对方胸口的徽章,顺带粗鲁地扯走对手腰间装满徽章的包囊:“我就看到你俯下身以后,把弯刀扔了,换成弓箭,我还当那就只是为了声东击西。”
雅辛托斯看向旁边的铁达列之孙,对方倒是努力拖着麻痹的右腿,想要站起来,最终还是跌坐在地,拳头攥得咯吱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