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 好歹比普通人多了灵力,哪怕闻瑞只是刚入门的炼气期,也不该被一盆洗脸水浇成落汤鸡。
但他偏偏就没躲开, 周围早早出摊的小贩纷纷探头探脑望了过来,嘴里还窃窃私语地八卦起来:
“嚯, 那是闻家六少爷吧?”
“看着像辜负了谁家姑娘。”
“奇了怪了,这仙人怎么连热水都躲不开?”
清晨寒凉, 闻瑞又不似筑基以上的修士可以灵力外放将自己弄干, 发梢衣角湿漉漉地滴着水,他黑着脸, 在初夏的风里狠狠打了个哆嗦, 好不狼狈。
面色因羞愤涨得通红, 他梗着脖子朝楼上喊:“闻九!我知道是你!不敬兄长, 赶紧滚下来!”
此时的闻九正被和尚拦腰抱离了窗边,按在床上穿鞋袜。
听到底下的声音,他很想再把茶杯茶壶乱丢一遭,给闻瑞脑袋开个花, 却被谢玄按住了膝盖:“别乱动, 等他自己上来。”
明明对方没用什么劲儿,眉眼张扬的红衣少年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老实坐了回去。
闻九骨架细,一双赤足也比同龄男子小上许多, 谢玄个子高, 手也大,轻易便能将他的脚踝整个圈住。
大抵是觉得有些痒, 红衣少年轻轻踢了下小腿, 却没挣开。
紧接着, 两人的房门被砰地推开:“闻九!”
半跪在少年身前的和尚倏地消失,连片衣角都没留下,发丝藏住泛红的耳尖,闻九起身,轻飘飘睨了闻瑞一眼:“啧,竟自己先滚上来,就这么想见我?”
万万没想到幼时闷葫芦一般的闻九会变得如此牙尖嘴利,闻瑞眼睛瞪得像铜铃,半天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
要不是玄天剑宗的人非要见这个丧门星,他何至于上赶着给自己找气受!
跟着闻瑞出门的剑宗弟子已然筑基,虽感知到闻九周身的灵力十分微弱、几乎和普通人差不多,可本能却告诉他对方很难招惹。
于是他礼貌颔首:“闻公子对吗?在下李奇,是玄天剑宗的弟子,可方便与我去见大师姐一面?”
“或许……”
没等他把话说完,红衣少年便懒懒抬眼,斩钉截铁:“不方便。”
这是明摆着打算和他们交流,甚至还有些故意找茬的味道,闻瑞见对方衣着富贵,却半点没有修道习武的迹象,病恹恹的模样,活像被抽掉精气的妖物,思来想去,也只有离家出走后沦落风尘这一种可能。
生怕闻九的不敬连累自己,他抢先厉喝:“闻九!别仗着背后有人给你撑腰就嚣张,这位可是玄天剑宗的道友,连皇室见了都要恭恭敬敬,你靠这张脸傍上的公子富商又算什么?”
“还不快向李师兄道……诶呦!”
毫无预兆被一股威压笼罩,闻瑞双膝一软,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这一跪跪得实诚极了,连硬木的地板都被砸出了细小的裂缝。
左肩似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按住,闻瑞想起身,却做不到,只得忍痛惊疑不定地求助:“李师兄……”
没察觉任何异样的李奇也吓了一跳。
青筋暴起,额头冷汗密布,闻瑞此刻的疼痛与恐惧绝非演戏,但无论他怎么静心,都找不到房间里的第四道气息。
到底是大宗门出来的弟子,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想都没想地,他抱剑冲闻九的方向深深鞠躬:“小辈无知,还请前辈见谅。”
“此一行,玄天剑宗对闻公子并无恶意,他日定将告知大师姐亲自拜访。”
这话说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