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五条悟的疑问,太宰治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五条悟只能耐下性子继续跟在他旁边。
寂静得如同坟场的废弃地中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在快接近中心的时候,太宰治忽然停了下来,五条悟转头,看着他停在一只集装箱前,除了放得平整之外,这只集装箱看不出任何特别。
太宰治扭开铁皮上供人出入的金属门,走了进去。
一直到这一刻,五条悟仍旧以为太宰治是有事才过来,比如取一件黑手党需要的东西,其他不说,这里如此偏僻,如同被城市遗弃了一样,恐怕地图上都不会有所标注,很适合进行不见光的交易。
五条悟或许想要了解太宰治如今的工作和生活,但对黑手党的事务本身并不感兴趣,他本打算在门口等太宰治出来,可里面突然透出了光来,像是打开了灯。
“?”五条悟推门进去。
这个集装箱原先应该是装大型货物的,诸如汽车之类的,因此里面的面积并不小,可那也只是相对而言,若用来当作起居的房间,首先宽度就过于狭窄了,只够勉强摆放一张床。
但它确实被当成了……一个住处,不大的空间里摆设尽收眼底,除了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之外,集装箱里还有桌椅和冰箱,甚至在角落还装了换气扇,负责照明的是一只小型灯泡,寒酸地垂挂在头顶,接来的电线裸露在外面。
五条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恍若不知所从般、就这么呆愣在了门口,直到太宰治泰然自若地从破旧的二手冰箱里取水出来喝的动作映入眼帘,他已经迟滞的思维才艰难地重新运作起来。
然后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太宰治不是有事才来的,他似乎住在这里……住在这个废弃场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五条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得他大脑近乎空白,比发现太宰治黑暗的另一面时更为巨大的冲击席卷了他,可以燎原的滔天怒火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方圆十里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津——太宰治!”五条悟近乎目眦欲裂,他死死瞪着黑发少年,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哑声像是来自地狱底层,“你是在故意惹怒我吗?!”
他在表现出愤怒时总是显得凶神恶煞,不像一个受人敬畏的神子,更像一个会为祸人间漂血千里的恐怖魔神,令几乎所有直面他的人心惊肉跳,可太宰治显然不在此列,他喝了一口冰水,表情平静地看了五条悟一眼,忽然嗤笑了声。
“果然呢,带你来这里你就会这副气炸的样子,你想毁就毁好了,我无所谓的,但你的愤怒在我看来真的很可笑,还很愚蠢,我以为经历了今天一整天的事,你会知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不过看起来我高估你了……所以,”太宰治冷漠道,“收起你的自作多情吧。”
已经不止一次被太宰治用这样最伤人的话语和最讽刺的态度贬低了,仿佛他五条悟所在意的东西在太宰治这里一文不值,有那么一瞬间,五条悟真的想一走了之,如他所愿永不相见,而不是表面气势汹汹地找着借口说要报复他的欺瞒,实则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可以放下高傲的自尊去想方设法地求和。
就如太宰治所言,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之所以会住在这种破烂地方也绝不是他穷得没地方住,换言之,以他的能力与在黑手党的地位,他想要什么得不到?
津岛修治也许需要他的保护与帮助,可太宰治不需要,他甚至是讨厌自己的,一如讨厌他那被规定了一生的过去。
那自己还有留下去的必要吗?五条悟凝视着太宰治的眼睛扪心自问。
那双鸢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已经吞噬了所有,包括他自身的情感,空洞得让人绝望,然而在印象里,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不知为何,久远记忆里与年幼的津岛修治初次见面的画面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闯入了脑海,五条悟想起了黑发小少爷那双与太宰治同色的眼睛里……是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