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向下俯视他,面前这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依然身着正装,领带打的是温莎结,领结处略微松动,像被人轻轻扯过一般。
两人双双静默几秒,期间谁都没有说话。
梁津投射过来的眼神中仿佛掺杂着一点眷恋,好像不是在看一个具体的人,而是透过他描摹一段再也无法回到的过去。
“是。”
他微微仰头,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浅淡的阴影,眼底倒映出蒋云平静的面容:“阿云,你猜得很对。”
但是太晚了,蒋云心想。
从他怀疑梁津和他一样也重生过的那一刻开始,到证实这一点,再到进一步推测出梁津可能重生了不止一次,他耽误了太多时间。
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问道:“魏疏会死吗?”
飞机坠毁……死无全尸。
那么多场梦都指向同一个结果,这也不可能是巧合。
蒋云静静等待着他的答案,他相信梁津一定会告诉他的,这是一种直觉。
“会。”
果然,他听到了梁津的回应。
“在你的每一次重生里,我干妈注定在某个时间点离世,我和魏疏也是如此,对吗?”
梁津嘴角抿得平直,像在艰难地解一道数学压轴题。他可以自如地提起其他人的死亡,比如魏疏,比如魏淳亭,但到了蒋云这里,仿佛患有一种特定的PTSD,手腕细微地发着抖。
“是的,阿云,”他双目低垂,好似陷入一段痛苦的回忆里,“你会死。每一次都……死在我面前。”
这句话同样给予蒋云一定的冲击。
他无法想象目睹这种画面的梁津该有多崩溃,就像他无法想象假如梁津死在自己眼前,他将作出怎样的反应。
一次亲临死亡现场的体验足以给人造成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更遑论两次、三次……无数次。
“我的死,和魏家有关系吗?”
蒋云:“不要骗我,我想听实话。”
“第二次重生,你在魏疏死后发了疯地找戚家清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戚家血债血偿。”
梁津沉声道:“当时,戚明准的确被你这副不怕死的样子唬住,可他毕竟是铁血手腕的戚家家主,在魏家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便误以为那份对戚家不利的资料被魏疏托付给了你。”
他停在这个地方,没有继续说下去。
蒋云大致猜到后续。
戚明准秉持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干脆卖通一个服刑完毕的罪犯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使他在海京彻底消失。
每个人都有软肋,有些人愿意为金钱、利益出卖自己的生命,乃至扼杀他人的生命。
找一个满足以上条件的人,对戚家而言可谓易如反掌。
“为了避免我被戚家暗害,你在第三次重生的时候强制干预,把我囚禁在这座庄园,迫使我无法参与到戚、魏两家的争端中。”
蒋云轻声说道:“你让我坐视魏疏‘意外身亡’,甚至阻止我参加他的葬礼。哪怕我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说‘我恨你,我们不要有下辈子’,你也没有丝毫动摇,是这样吗?”
“阿云,我——”
话音未落,男人脸颊朝旁一歪,皮肤显现出一抹淡淡的红印。
蒋云没用力,或者说他根本舍不得用力,只是象征性地表达了对梁津自作主张的行为的不满。
手没来得及收回,梁津捉住他的腕部,趁他不备时轻轻一扯,蒋云整个人跌在他身上,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另一条腿独自立在梁津双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