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疼。”

迟茸指尖被男生含着, 细微抖了抖，移开视线。

“你……不用这样。”

只是很浅很浅的两道线。

江枝惑握着少年手指，舌尖尝到抹血腥味道, 眸子暗了些许。

江枝惑起身，去外面拿了碘伏和创可贴，想重新握上少年手掌。

迟茸左手紧紧握成拳, 搁在毯子下面，右手去拿他手里的创可贴, 稍微笑了一下, “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

江枝惑不喜欢崽崽这么疏远客套的面对他，感觉还不如以前嘴硬的时候，顿了顿，垂眼沉沉瞧着少年。

迟茸抿唇, 只当没看见，贴上创可贴, 朝男生弯弯眼睛，“你回去躺着吧, 我也要睡觉了。”

明天还有课呢。

江枝惑眼底乌沉沉的, 少年情绪不对，但那视频因他而起，骗茸茸是男朋友的事也被发现。

茸茸现在生气不想理他也正常。

可是……

江枝惑后齿轻咬了咬, 按下些许不安的戾气, 抿紧唇，告诉自己让崽崽缓一缓。

他强硬压下冷厉, 离开衣柜, 站在门边低声道:“晚安。”

慢慢合上门。

迟茸在漆黑衣柜里用毯子把自己裹紧, 轻轻闭上眼。

可能是这一觉睡的太晚，没几个小时就起来上课，迟茸早上发现自己依然好端端在团在衣柜里，好像……没有梦游。

他松口气。

第二天，迟茸不想回寝室，想找点事做，添充满他杂乱的脑袋。

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在花园背面的台阶上继续想，要怎样才能画的有生命力？

之前的烟花还没画，迟茸想了想，还是把记忆里的场景画出来了。

他自己对着画看了好一会儿。

和那幅日出一样，有形无神，像干瘪的临摹，毫无灵气。

迟茸眼睫垂了一下，抬手想把画撕了，但手又忽的停下，犹豫几刹那，最后只是把画放到了最底层，不再去看，轻轻叹口气。

之前搜的那些办法不管用，迟茸其实也多少猜到，不是画的问题。

不是画没有生命力。

是他自己。

他自己都没有的东西，怎么能画的出来呢。

有风吹过来，略过初冬已经枯败的花园，冰凉刺骨，迟茸抿唇，撕掉了嘴上一点死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重新搜索。

他之前搜的是画什么更具有生命力，这次考虑良久，动作有些慢，深吸口气，改成——

怎样才能找到活着的感觉呢。

一秒，两秒，三秒。

那个圆圈不停的转，终于，回复跳转出来。

迟茸低头看去。

【爱笑，有活力。】

……爱笑。

他还挺爱笑的吧。

迟茸对着手机的一点反光，轻轻弯起眼睛，嘴角上提，眉目精致，笑的很软，很甜。

可以，没什么问题。

迟茸对着手机笑起来。

至于有活力……他不太明白，怎样算有活力？

他继续往下翻。

【多喝几杯奶茶，甜一点的，心情会好。】

这个也简单。

迟茸笑笑，学校里面很多饮品店，他起身往最近的店里去。

江枝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少年低头画画，又拿出手机，不知搜了什么，开始对着手机甜甜的笑，然后起身往远处走。

江枝惑神色微沉，迈着长腿堂而皇之的跟上去。

迟茸知道江枝惑在后面，但也没办法，叫他离开他又不肯，只能当看不见。

饮品店里的员工不少都是学生兼职，这会儿店里刚好没有其他人，店员女生见到迟茸，还有隔几步的江枝惑，惊喜笑了一下。

“同学你们好，想喝什么？”

江枝惑没上前，迟茸笑笑，对着商品栏看了一遍，弯着眼，“这一排的奶茶，都给我来一杯吧，小杯就好，多加糖。”

“一排？”女生惊了一下，“一排有十种呢。”

迟茸点点头，眸子清亮，“不可以吗？”

女生转念一想，可能是帮人带的，或者团体活动一次买很多，这种情况学校里不算少见。

“没事，同学你坐下稍等。”

她开始着手做奶茶。

迟茸在高凳子上坐下，安安静静等着，看着一派如常。

但这么正常反而不正常。

江枝惑眼底黑漆漆，站到少年跟前，阴影拢下，罩在少年身上，嗓音很低。

“买那么多奶茶做什么？”

迟茸:“？？”

迟茸仰头瞧着近处的男生，歪歪脑袋，微微晃着腿，声音轻快，“我想喝啊，你也想喝吗？那我可以给你一杯，就当谢谢你昨晚的创可贴。”

江枝惑被他这疏离的模样弄得生出几分燥意，瞧着他，后牙咬紧了点，周身溢出丝戾气，又压住。

两手捧上少年下巴，微微俯身，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声音很低。

“崽崽，不要这么和我说话。”

他让少年缓缓，可不是放任少年离他越来越远。

男生手有些凉，在外面跟着他吹风吹久了，贴上来，冰冰的。迟茸可能是被冷到了，哆嗦一下，眼睫轻轻颤动，脸上笑散了点，心脏细密收缩，麻麻的。

“同学，你的奶茶好了。”

迟茸一瞬间清醒，挥开男生捧着他脸的手，匆匆转身接过打包好的十杯奶茶，随手给了江枝惑一杯，没再看他，自己打开一杯，咬着吸管喝了几口。

甜，很甜。

甜到有些腻。

迟茸用力一吸，鼓着两腮咕嘟喝了一大口。

心情好一点了嘛？

他原先心情，应该……应该也不算坏吧？

迟茸再喝了一大口。

店内气氛有些怪，店员女生看着两个人离开，飞快登上论坛发了个帖子。

【遇见我们迟茸校花大可爱和校草了，他俩是不是吵架了？感觉怪怪的。】

迟茸和江枝惑一直是论坛的热门人物，很快有人回复。

【星空空吗】:昨天就吵了，美院昨天上午上课，听说江枝惑在迟茸班外面等了两节课，但一下课迟茸人就没影了。

【餐餐吃饱才有力气磕CP】:啊啊？！不会吧，我这么甜这么甜的CP啊，真的假的？

【小孔卡扣能】:真的真的，我昨天路过，校草发现迟茸人不见了，那个脸色一下子变了，冷的吓死人。

【惨淡讲】:+1，人在附近，差点没给我吓够呛，瑟瑟发抖.jpg

【我的CP真甜啊】:没人发现吗，今天迟茸走哪儿江枝惑跟哪儿，怕人跑了似的。

【扫视】:但是迟茸基本不主动和江枝惑靠近，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想大脑空空如也】:啊啊啊啊啊，不要啊QAQ，我的CP怎么了？

【三窘况】:完了完了，不会是be了吧，爆哭.jpg

【但扫空】:也有可能这对CP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都是我们胡思乱想出来的，唉。

.

迟茸买了奶茶，他其实已经没课了，但就是不想回寝室，即便江枝惑就跟在他边上，和寝室没什么区别，他也还是不想回寝室。

迟茸又回了花园后面的台阶上坐下，捧着奶茶，咕嘟嘟喝完一杯，又喝一杯。

外面气温很低，奶茶凉的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然没什么温度。

凉了的奶茶甜度愈发明显，甜腻的厉害。

喝了甜的奶茶，就能找到活着的感觉？

迟茸长长的眼睫垂着，装了一肚子奶茶，又拿出纸笔画画。

……没什么用。

迟茸扁了下嘴，有点失望，再次拿出手机。

搜索页面还停在刚刚的地方，他接着往下翻，这次多翻了一点。

【看看自己的身体，身体很爱你，不论大的小的伤口都在很快恢复，这不就是活着的证明嘛，毕竟死掉伤口是愈合不了的，狗头.jpg】

迟茸看着这个，感觉有点道理，低头，把左手拇指上的创可贴撕下来。

白皙指腹上两道浅浅的划痕，昨天晚上还是裂开溢血丝的，今天已经闭合在一起了。

他这次翻得页面多，下面一条回答也露了出来。

【找找刺激啊，去游泳，屏息，生相对的是死，我之前脚滑掉湖里，生死一线，被救上来后那种活着的庆幸感，至今难忘。】

这个说的好像更有道理。

迟茸目光落向手机屏幕，带着没画完的奶茶，踌躇一会儿要去哪儿。

不想回寝室，校内虽然有游泳馆但是人多，校外不远好像有家汤池馆。

就去那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