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 观测室里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
铁床上的博安心跳微弱,手腕和脚踝上的铁链上血迹斑斑,整个人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幼兽安静蜷缩着。
很安静。
死寂得仿佛只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
铁床上的博安眼睫缓慢地动了动, 涣散瞳孔在强光下毫无动静, 像是每一次在地下生物实验是做完电击后的恍惚。
透明的观测室, 沉重的铁链,头顶刺目的强光, 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人群。
四肢都像是被活生生杂碎般痛苦, 只能像个牲畜一样被锁在铁椅上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实验。
太疼了。
明明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铁床上幼兽般的博安血迹斑斑的指尖动了动,瞳孔涣散恍惚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鹅黄色碎花裙的小女孩。
她是研究所某个高层领导人的女儿。
在春日里,那个小女孩捧着一大簇野花,穿着鹅黄色的碎花裙,眼神明亮稚嫩。
她误打误撞地来到了牢房前,遇见了年幼时的博安,心生怜悯, 犹豫了一下,给了他两块饼干。
她软声软语说这个很好吃。
但是年幼的博安没有得尝上一口,因为很快那小女孩就被从研究人员抱起来哄走,那两块饼干也被其他的研究人员碾压得粉碎。
他们在等着年幼时的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干净。
毕竟兽化程度越高的生化人,越需要驯服,不然遭到反噬受罪的还是他们。
年幼的博安抿着唇,没有吃, 后来他偷偷跑到白驰那边,在白驰怀里带着鼻音问为什么那个女孩手里有花, 还有饼干。
这些东西不是只有做了电击实验才能被奖赏吗?
当时十四岁的白驰没说话, 只抱着他, 沉默着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
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的。
他们是一出生就注定孤独的物种,站在正常与异化的分界线,同时被两者抛弃。
神不爱他们。
命运之神对他们从未有过怜悯之心。
上帝的长夜在他们这里也没有尽期。
要逃出去。
要逃出去。
不能再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所,像牲畜一样被关起来压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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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莫广嗓音很轻很轻,嘶哑得几乎快听不到。
莫霄在休息室,沉默了一会哑声道:“差不多。”
莫广掌心里血迹斑斑,眸子赤红,神色却很平静,平静到有些恐怖。
他想着,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博安对这些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不是博安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经历着这些事情?
仿佛是双手活生生将裹着血肉筋肉的回忆剥开,逼着他一点一点去想象着年幼的博安,也是这样手脚被拷着铁链发出哀鸣。
但是在下一秒,尖锐的警报器骤然响起,充斥着整个耳膜让人心头只发慌。
莫霄脸色瞬间就变了,凌乱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猛然推开门的研究人员满是血,神色惊恐道:“莫总,K3药剂好像失效看……”
药剂失效意味着抗排斥反应失败,抗排斥反应失败后会彻底丧失意识,完全用野兽思维去思考。
“博先生挣脱了铁链,砸碎了防护层的玻璃逃了出去……”
莫霄心头重重一跳,身后的莫广却已经踉跄地朝着观测室跑去,拽着满是血的研究人员带路。
由防弹钢化玻璃打造的观测室碎了一大片,铁链子全部被挣断,血迹斑斑地散落在地面上,好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浑身都是血迹。
都是博安身上的血。
凌晨四点三十八分。
莫家所有能使用的人力全部被集中起来,撒网式以郊区为中心发散向整座城市,黑色商务车一排接着一排疾驰地掠过寂静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