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二日, 晏醉玉去了一趟虞云城,经由飞燕宗指路,在城中偏僻之地找到一间院落, 推开门,钟关坐在躺椅上, 悠然自得地晒太阳。

晏醉玉不由得笑出声来。

钟关的伤势比他更重,灵台破碎后直接崩坏, 如今已经是个没有根基的凡人, 晏醉玉以为他会心有不甘,出门前还带了许多筑基的灵药。

钟关见他来, 乐乐呵呵地指指一旁的椅子,道:“坐。”

“不争了, 不折腾了。”他摆摆手, “等把伤养好, 我就回老家种地, 你不知道吧,我离开家前,是侍理农田的一把好手,这么多年,醒着也是修炼, 睡着也想修炼,连年奔波, 这几天养伤闲下来,喝茶溜达,忽然觉得, 还是这样最惬意。”

这晏醉玉还真不知道, 在香取山庄时, 他与钟关深聊过几回,钟关是从贫瘠之地摸打滚打出来的野路子修士,自然在修炼一途的志向和执念都远超仙门正统。此番害得他崩碎灵台,晏醉玉以为他要颓废一阵子,还十分过意不去。

“天意,都是天意。”钟关心大如斗地说:“当时那种情况,哪怕早知后果,我也不可能退缩,就这样呗,既来之,则安之。”

晏醉玉感慨地吐出一口气,学着钟关端起比脸还大的茶缸,往椅子上一靠,“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到这里,我还真有一件事想托你帮忙。”

晏醉玉懒洋洋的眯起眼,“你说。”

“我决意离开飞燕宗,回老家度日,我既不在,钟铭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我寻思,索性让他跟你回缥缈,到底他没有直接拜入飞燕门下,转投别的宗门也不是不行,你意如何?”

晏醉玉正欲点头,忽而捕捉到钟关话尾的试探,眼眸掀开一点缝隙,偏头看去,“你现在也开始兜圈子了?到底要怎样,你直说。”

钟关「嘿嘿」一笑,“不是兜圈子,我是怕你不乐意,你以前跟我说过,钟铭在飞燕长大,大家都默认他是飞燕的人,转投旁的宗门与背叛无异,一时之间少不了有风言风语,我想,若他有个能护着他的师父……”

“你的意思是,让他入我门下?”

钟关殷切地眨眨眼睛,生疏地朝晏醉玉卖乖。

晏醉玉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活活给他整笑了。

“你……”

“我不要!”

骤然响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钟铭不满地大力推开门,炮仗一样冲到两人面前,“你伤糊涂了吧?我何时说要拜师了?!之前我一个人修炼不也好好的?!你多操心自己吧,我不用你管!仙尊也是!还人情就还人情,拉扯上我干嘛,我又不是皮球,任得你们踢来踢去!”

“哎……”晏醉玉举起手,表示自己很无辜,“你哥的提议,我没答应啊,要骂骂他。”

钟铭眉毛倒竖,怒火中烧地看向钟关。

钟长老有几分气虚,但嘴还硬,“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我不需要!大不了我离开飞燕,一个人去深山老林,这样总不会有闲言碎语,你大可安心!”

钟铭劈头盖脸一顿骂,将手里的油纸包往桌上一扔,气势汹汹出门去了。

晏醉玉打开油纸包,正是钟关喜欢的吃食,还有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当即便幸灾乐祸地笑了,“啊呀,弟弟来给哥哥送吃的,听闻哥哥要将自己丢给别人,这可怎么办,一颗心,伤透了……”

钟关尴尬又烦躁地挠了一下头,“奇了怪了,他怎么这么大反应?”

晏醉玉不打算指点他,这兄弟俩的事,总要本人开悟才行。

“现在怎么办?你这托付……怕是成不了。”

晏醉玉悠悠道,拽了一只鸡腿正要入口,钟关越看越气,劈手夺来,道:“你别吃了。”

然后他把烤鸡完整包好,放到后院的厨房。

晏醉玉天大的冤枉,“不是,你们兄弟俩吵架,怎么都迁怒我?扶摇做错什么了,扶摇冤枉!”

钟关当局者迷,钟铭是他唯一的亲人,不在意是假的,正是因为在意,才可能犯许多平时不会犯的糊涂,问题出在哪里,想必他短时间也想不明白,晏醉玉忍无可忍,给他出了主意。

“你让钟铭先搬到我那里,就说你要归乡,把弟弟托给友人照看,过个几年,大家习惯他以缥缈宗的名义外出行事,再让他正式拜入宗门,不就妥了。”

钟铭怀疑道:“他不是不愿意去别的宗门吗?”

晏醉玉:“……”

晏醉玉心梗,无话可说,只能道:“不愿意拜师……和不愿意去别的宗门,这是两码事,你……你多看书,对脑子有益处。”

一听编排,钟关倒是立马懂了,把晏醉玉刚拆开的糕点抢回来,“这个你也别吃了!”

晏醉玉:“……”

行。

他回宗门时是晌午,贺楼在房中午休,睡得很香,晏醉玉没舍得打扰,自己回房,趁闲暇拿着因果牌翻来覆去地端详。

因果牌用的是一种很特殊的玉料,晏醉玉总觉得里面藏着点什么,玄机绝不在这块牌子本身,可玉牌的防守实在严密,他尝试着分别用灵力和灵识探入,一丝漏洞都没有寻到。

“因果……”

晏醉玉摩挲着牌面上的刻字。

为什么会取名因果呢?

莫非这样东西的神通,在于「因果」?

他无意识地磨蹭着微微凸起的因果二字,忽然心念一动。

这字……

字体不是正楷,而是仙门前两年蔚然成风的一种风流草书,那字体面世距今不过十年,这块玉牌究竟是何年出世?怎么会用到近十年的字?

晏醉玉仔细端详着那两个字,忽而觉得,这字迹倒与他自己的十分相像。

总不能是他做出来的。

晏醉玉哂笑,摇摇头,决定找时间去跟元骥商讨一番,他将玉牌搁在窗边,倚在软塌上看书,可能是识海还未完全恢复,最近总是困倦,看着看着,竟然又睡过去。

他又做了一些梦。

倒与上回的戏十分不同,这次梦中,全是香艳场景。

地点便是在斜竹里,出现最多的是院中那棵桃树下,贺楼有时俯趴在石桌上,有时仰躺在草地间,衣衫大解,汗水淋漓,而自己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凑上去衔他的舌尖,尝完嘴唇,又兴致盎然地尝其他地方。

贺楼随着他摇晃,唇畔溢出难耐的声音,汗水将要掉不掉的里衣湿透,勾勒出漂亮的躯体线条。

“映月……月亮……”晏醉玉附在他耳畔,恶趣味地咬着他耳朵的软骨,低沉缱绻地喊。

每当这时,贺楼便会浑身颤抖,带着哭腔骂他:“晏醉玉,你有病……”

晏醉玉凑上去,含着他的下唇,一边使劲一边呢喃:“我让你别招惹我的,贺楼,我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