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不好意思把如此丑态暴露人前, 自己顽强地爬着躲到树后平复,晏醉玉坐在湖畔,单手支颐, 万念俱灰,心如槁木。
过了一会儿, 贺楼从树后爬出来,他脚上绑着夹板, 膝行时左摇右晃, 冷不丁没平衡好往前一扑,被晏醉玉拦腰抱住。
晏醉玉也是反应快, 揽着人就往怀里带,贺楼在他梆硬的肩头磕了一下, 下颌有些红。
晏醉玉摩挲着那块红痕, “还好, 没破皮。”
贺楼紧张得不敢看他。
晏醉玉便笑:“你刚刚不是挺能耐的, 一点没被吓着,还敢……嗯。”
最后一个嗯字意味深长,贺楼无地自容,捂着脸,“不是我……是你先摸来摸去的……”
晏醉玉知道, 吓是吓不到他了,贺楼胆子比天大, 自己又不可能真的把他弄死在床上,想通这一点,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并非欲拒还迎, 也不是怕世人非议, 贺楼, 我今日剖心相待,坦诚地告诉你,我确实对你心存妄念。”他收敛情绪,字斟句酌地道:“按下不表,是因为你尚年幼,才刚刚来到缥缈宗,世上各色各样的人你尚未见过,还没有结识真正雪胎梅骨的高洁之士,你的认知局限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你在小世界里见到我,我对你最好,你倾慕于我,这很正常。”
贺楼就知道他要说这些,抱着膝盖装作认真倾听,其实思绪飞了一万八千里。
真奇怪,他想。
晏醉玉明明是个修道者,世间对修道者是最宽容的,托宁栩的福,贺楼听闻过不少仙门间的八卦趣事,与那些相比,师徒禁忌根本不算什么,玩得更开的数不胜数,晏醉玉总说自己无法无天,他说得多了,外人便信他的鬼话,可他的法和天都在心中,从未违逆过。
他像极了人间那些克己复礼的读书人,即便衣衫上写满浪荡,衣衫剥开,里头絜矩之道罗列着,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可这种倾慕,如无根浮萍,做不得数,我不惧外人言语,可我怕你有朝一日,欢天喜地地告诉我,你找到真正的心悦之人,你要离开我,与那人在一起。”晏醉玉散漫地笑了一下,“这可不行。”
“我若要一个人,那他从身到心,都得归我,此刻是我,日后是我,百年过后,还要是我。你如今的话,我只当小徒弟撒娇,听一听便罢了,等你真正见过世间至好的人和至恶的人,还要往我怀里扑……那你便是自投罗网,跑不得了。”
贺楼下颌抵着膝盖,反应平平,半晌,他恹恹地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晏醉玉挑起眉眼,心道鬼晓得你什么时候长大,寻思片刻,还是给了个答案,“等你及冠吧。”
贺楼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还有三年!”
他一下就精神了,气恼地拿三根手指头给晏醉玉比划,“我,我,我不如去当三年和尚!”
晏醉玉被他恼火的模样逗乐,不紧不慢道:“那四年?”
“三年就三年吧。”
贺楼噘着嘴,心里暗骂老迂腐。
他愤愤不平,又没法跟晏醉玉争执,现在主动权都在晏醉玉手里,他只有听话的份,可又实在不甘心,三年诶,修真界有没有穿梭时间的法阵啊!
晏醉玉将他受伤的脚摆成舒适的姿势,长叹一口气,道:“如此一闹,我都忘了说正事,不过眼下该是早饭时间,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回去吃点东西?”
贺楼兴致没提起来,摇摇头,又点点头。
“饿,但我不想回去。”
晏醉玉:“哟,这是撒娇呢,还是使小性子呢?”
贺楼想了一下,“你喜欢那个?”
晏醉玉气急反笑,伸手恶狠狠地捏他的脸,“刚刚怎么说的?没长大前不要招惹我!好好说话!”
“我平时不也是这么跟你说话的……”贺楼憋屈地揉了揉脸颊肉,指责他:“小气。”
“哈、哈、哈。”晏醉玉耐人寻味地笑了三声,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深邃起来,“行,反正你撒娇,舒坦到的是我……那大气的小徒弟想吃什么?烤鱼吃吗?小气的师尊去湖里抓鱼可以吗?”
贺楼脸贴在膝盖上,笑得眼睛弯弯,“吃。”
于是晏醉玉又下了水。
十二个时辰内,已经数不清次数了,再多来两次,他要泡成水鬼了。
不过这回停留的时间不长,曲水湖里多鱼虾,晏醉玉抓了两条肥硕的青鱼,湿漉漉上岸,长发齐整地耙向脑后,露出清隽如画的眉眼,他平日里鲜少束发,总是拿发簪随手挽起了事,所以脸侧和鬓角总会有墨发垂着。
倒也雅致,但不那么利落,面容也会显得柔和许多,此刻头发都捋在脑后,五官一下清晰起来,那剑眉斜飞入鬓,唇形如刀裁,侵略感强得令人呼吸不畅。
“发什么呆?”
晏醉玉研究着怎么给鱼开膛破肚,间隙里抬头看了一眼,见贺楼两眼发直,一副魂魄离体的模样,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我……”贺楼捂着咚咚乱跳的心脏,喃喃道:“我可能要死了……”
晏醉玉目光倏地就投射过来,微微蹙眉,“嗯?”
贺楼意识到自己胡言乱语,骤然清醒,扭头往树后爬,一尴尬无措就想躲起来,晏醉玉可不肯放过他,单手闪电般往前一探,扣住他的脚腕把他拖回来。
头发有点垂落,晏醉玉又往后抓了一把,一边欺身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贺楼:“哪里不舒服?”
他衣衫未换,单衣紧密地贴在身上,能窥见紧绷的肌肉线条和劲瘦的腰腹,贺楼脑子又空了,“我呼吸困难,心跳紊乱……哦不是,我挺好的。”
“??”
晏醉玉弯腰,直视着他的眼睛,探究道:“你是不是想要什么?”
贺楼喉咙动了一下,话都说到这份上,真的没什么好遮掩的。
“我想你……亲我。”他臊红耳根,视线难堪地下移,却不小心黏在晏醉玉的唇上,这距离近在咫尺,两人鼻息混杂交融,缠缠绵绵的,贺楼一时间脑子混混沌沌,探出舌尖舔了一下晏醉玉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