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凉如水, 庄子陷在岑寂中,远处几盏灯笼微微晃动,光影摇曳着勾勒出贺楼的轮廓。

他紧紧闭着眼, 似乎害臊极了,耳根烧得通红, 连带着眼皮褶皱也晕出一抹绯色来。半个时辰前他还评价这样的仙术「不成体统」,可看见晏醉玉湿漉漉地躺在草地上, 像溺水的唐书一样紧阖双眼时, 什么风化体统都是狗屁,他自知医术浅薄, 救不了人,只能照搬硬套陆百川使的那套仙术, 死马当活马医。

此刻他只恨自己, 当时为什么不看得细致些, 以至于现在用到晏醉玉身上, 除了知道要按胸口、要亲亲之外,旁的错漏百出,仙术这种东西,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发挥用处。

他闷头亲了一会儿, 心如擂鼓地坐起来,浑身都在发烫, 呆坐了片刻,才想起来还有步骤二。

他又继续去按压晏醉玉的胸口。

……

晏醉玉觉得自己猪瘟可能还没好,而且病入脑子了, 要不然怎么在贺楼睁眼的前一刻, 竟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两眼一闭, 继续装晕。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是个啼笑皆非的乌龙,他不是没处理过这样的事件,只需要装作不经意地睁眼,三言两语,揶揄打趣,乌龙的尴尬就会随风而散,这样得到的结果,是最体面的。

他的眼皮撩开薄薄一条缝隙,看见贺楼弯下腰来探听自己的心跳和鼻息,神情凝重,担忧都写在脸上,顿时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

想不明白就回去再想,别让贺楼大半夜陪着你在湖边挨冷受冻。

他暗骂了一句,不着痕迹地长吸一口气,正要如此这般面色如常微笑着睁开眼,贺楼两手一用力,把他刚吸进去的一口气给活活压出来,旋即捏住他的下巴,又莽莽撞撞地亲了上来。

这次比较热辣,贺楼掰开晏醉玉唇齿的缝隙,生涩地探进舌尖。

晏醉玉胸膛剧烈起伏,他一口气刚吸就被压出来,脏腑不由得泛起痒意,涌起强烈的咳嗽欲望,可贺楼还在不知所云地舔着他的齿根,他头疼欲裂,只好自力更生,伸出手扣住贺楼半边侧脸,唇舌灵活地一顶。

舌尖相触的一刹那,贺楼浑身一颤,被晏醉玉轻易拉开来,或许是这个亲吻的时间太长,涎水分泌过多,分开时竟然拉扯出一条暧昧的银丝。

贺楼愣愣地摸着下颌上残余的分不清是谁的口水,坐在草地上发呆。

晏醉玉终于能偏过脸去,自如地咳嗽起来。

他憋得太狠,咳得惊天动地,贺楼慢半拍反应过来,膝行过去给他顺气,“师尊,你没事吧……”

晏醉玉缓过气来,搭着他的手,视线不经意掠过他的嘴唇。

廊下的灯笼映亮贺楼半边面容,另外半边藏在阴影里,有些模糊,唯独唇上水渍未干,还在闪闪发亮,那是刚刚被亲出来的痕迹。

可能被他这样盯着,有些紧张,贺楼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缝。

晏醉玉喉头发紧。

他连忙移开目光,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我没事,很晚了,回去吧。”

贺楼讷讷应声,想扶他起来,可晏醉玉半点不见溺水脱力的症状,一个起腰灵活得要命,甚至有余力回过头把贺楼从地上拉起来。

两人齐齐站好,可谁都没有先动作,不知为何,气氛中凝结着一种古怪的沉默。

相对无言半晌,晏醉玉接过贺楼手上的灯笼,清清嗓子,打破沉寂:“还有什么事吗?”

“?”贺楼迷茫抬头,“我没事啊。”

有事的不是您吗?

“哦。”晏醉玉点点头,看了一下四周,想起身处何地,找到方向往廊下走,“那走吧,应该是往那走。”

应该?

贺楼匆匆拾回他落在假山上的外衣,小跑赶上去,“你把衣服披上……”

“不用。”晏醉玉后脑长了眼似的,一个灵活闪避,错开贺楼的手,“我是师父,你穿。”

贺楼更迷茫了,“可是你湿着啊。”

“哦没事。”晏醉玉云淡风轻,“我喜欢湿着,湿湿更健康。”

贺楼:“……”

回去路上,贺楼好几次想拉晏醉玉的手试试体温,都被晏醉玉巧妙地避让开,几次三番下来,他怎么也看明白了——晏醉玉在避着自己。

贺楼耷拉着脸,心里瞬间酸涩起来,肩头披着沾染着晏醉玉气味的外袍也抚平不了他的委屈。

我担心你一个晚上了……

我那么着急地去找你,那么迫切地救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做错了什么?

他兀自沮丧,下山的路到了夜间并不好走,野草及腰,晏醉玉不知何时走到他前方趟路,忽然出声:“今天那个救我的法子,你跟谁学的?”

贺楼被他吓一跳,脚底下被草茎勾住,一个趔趄,晏醉玉迅速退后,拿后背把他接住了,反手揽着他的腰,却并没有回头。

“夜路难走,小心。”

他说罢,便立马撒手,仿佛贺楼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贺楼盯着他的背影,郁闷烦躁,“陆百川。”

“陆……”晏醉玉舌尖抵着上颚,卡住自己的语言体系,他有预感,这会儿不克制一下,自己不晓得能说出什么屁话来。

“哦。”

最终,他忍耐地以这一个字结尾。

贺楼不知道这哦是哦个什么,但他听出晏醉玉话里的不悦,顿时更觉冤枉。

我多学一个仙术,这仙术还救了你,合着我学错了?

本来这个话题该到此为止。

但临近驻点,远远看到熹微的灯火,晏醉玉忍了又忍,怕不问自己能气得好几晚睡不着,只好开口:“怎么教的?”

“还能怎么教?亲身演示呗。”贺楼莫名其妙。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