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公子世无双(10)

朝堂上七嘴八舌, 几乎所有攻讦的话语都朝着宗阙而来,细数罪名,罄竹难书。

“请大王明裁, 不可让此人祸害我霖国的根基!”参奏大臣行礼道。

奉樾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看着他毫无变化的面色开口道:“长襄君作何解释?”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本君可有真的将谁诛灭九族?”宗阙转眸看着那成排的大臣问道。

“可你私定法度!”一位大臣蹙眉说道。

“本君虽制定协议,可不愿者并未强行让其签字画押。”宗阙说道, “双方自愿,大人如此反对, 有何居心?”

朝堂之上一时有些寂静。

“你这简直是胡搅蛮缠, 若是谁人都能如此定制,岂不是天下大乱!”为首参奏的大臣行礼道, “大王,长襄君私定法度,完全不将我霖国法度放在眼里,如此下次, 必使霖国百姓人人惶恐,还请大王裁夺。”

“霖国向来王公亲贵说了算,打死奴仆不计其数,何时有了法度?”宗阙看着前方说道。

“大王,此人居心叵测,不仅不将大王放在眼中, 更是将我霖国都踩在了脚下, 此人若不罚, 老臣实在对不起先王!”那大臣说到激动处满脸涨红, 竟是捏紧了奏本道, “大王如此相信奸佞,老臣不如撞死了以祭先王!”

“爱卿稍安勿躁。”君王的话从殿上传来,一如既往的温润如泽,“不知爱卿以为该如何罚?”

“自然是削去贵族爵位,贬为庶民,驱逐出霖国!”那大臣的话语掷地有声。

君王闻言竟是轻笑了一声:“爱卿说笑了,长襄君之才各国皆有耳闻,宁国实力强横,公子纾早有招为座上宾之心,驱逐出境,莫非爱卿与公子纾是一心,才会将我霖国良臣驱逐出境?”

“大王,此事不能混为一谈。”盛武君出列,看了一眼旁边任凭群臣参奏毫无忌惮的男人道,“宁国暴戾,长襄君之才与我霖国不合,既不能用,不如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臣附议!”

“大王,臣附议!”

“臣附议!”

朝堂之上的臣子几乎皆是跪地附议道,齐刷刷的跪倒,即便有不参与此事者也是纷纷跪地。

奉樾的视线落在了盛武君的身上,其中划过了一抹冷厉。

即便他登上王位,王公亲贵把持朝堂,想要扶持起一人,难如登天。

“若不能用就杀之,与宁国暴戾又有何异?”宗阙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道,“既与宁国暴戾无异,又为何不能用?”

他的话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好像群臣参奏之人不是他一样。

盛武君转头看向了他,与其视线对视,眸中毫不隐藏的杀意闪过:“此事不是你巧言善变就能成行的。”

“那盛武君以为带领群臣参奏就能成行吗?”奉樾开口道,“本王不应,尔等便如此胁迫,可是要逼宫?”

逼宫二字一出,盛武君抬起视线,对上了君王淡漠的视线,心下的气一沉,行礼道:“臣不敢。”

他还有把柄捏在君王手中,此行想要除去宗阙恐怕不能成。

“快扶盛武君起来。”奉樾轻轻转眸示意道。

侍从匆匆前去,盛武君却是甩开了那宦官的手,自行起身道:“多谢大王。”

“诸爱卿也平身吧。”奉樾说道。

其他大臣皆是悄悄抬头看着前面,参差不齐的呼喊道:“多谢大王。”

“可长襄君之事……”一大臣迟疑道。

“罪不定于行前。”奉樾轻轻沉吟道,“长襄君虽定了协议,却未真的诛人九族,此事不宜此时便下定论,且长襄君定制,说明我霖国礼制法度的确缺失,不如诸爱卿先拟一份奏疏来看。”

“是。”那大臣入队站立。

“还有何事?”奉樾问道。

“臣有本奏。”一大臣出列。

“……”

霖国不小,所要商议的事情众多,五日一个早朝,待下朝时朝阳已升起。

群臣离开,奉樾在后殿更换下朝服,挥退众人时看向了宗阙笑道:“今日见识了。”

“嗯。”宗阙应道。

朝堂之上全是宗室贵族的人,王位如同空置。

“先用早膳。”奉樾跪坐桌前说道。

宗阙走了过去,跪坐在他的身侧道:“你有盛武君曾经想逼宫的把柄?”

要不然今天朝堂上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妥协。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奉樾转眸看了他一眼,端起碗盏盛了粥放在了他的面前道,“我突然起死复生回国,宗室贵族和若妃自然措手不及,一旦着急就会行差踏错,若不留下把柄,即使挟制了公子晖,得了父王手书,也难以登上王位。”

宗阙看了一眼面前的粥,接过了递过来的筷子道:“霖国贵族一向如此把持朝政吗?”

贵族自有食邑封地,若真是长久把持,霖国早已割据。

“也不是,宁伯两国在我祖父那一代便有联盟。”奉樾说道,“霖国那时不如此时,为免灾祸,父王与黍国联姻,承诺日后登基封为王后,也就是我母后,只是祖父病逝,父王又在宗室之中另有所爱,虽给了母后王后的身份,却对若妃多加宠爱,且为了防止母后母国觊觎之心,不断扶持贵族,加强各地兵力,以致王权架空,他虽与母后相敬如宾,可我是长子,又是嫡子,且在六国中有些薄名,很得父王爱重,只是如此也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话语轻缓,未有情绪激动之处。

宗阙放下了筷子,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道:“在王宫中长大,比在外面更辛苦。”

奉樾看了一眼他扶着肩膀的手,头轻轻枕入了他的怀中,若只有他一人,想要重新收拢王权必然是殚精竭虑,寝食难安,可有宗阙在,他却觉得心中安定,未有丝毫退却畏惧之心。

或许是两年相处,多经磨难,见多了他面对险境平静的样子,面对如今朝堂上的口诛笔伐反而没有难,那么急了。

“你可是在心疼我?”奉樾抱住了他的腰身轻声问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母后是黍国公主,自幼在宫廷长大,虽不可与宗室抗衡,却并非全无心计之人,她是正妻,父王不能过分冷待,而他自幼得名师教导,只不过宗室日强,诸公子皆是成长,若妃才有了觊觎忌惮之心。

王宫之中处处皆有心计,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他从前不屑用之,却不代表他不会用。

宗阙垂眸看他,却得怀中青年轻轻吻上。

“有你在身侧,我不怕。”奉樾轻声说道。

宗阙对上了他的视线,转眸道:“先吃饭。”

奉樾眉头轻动,掌心火热轻退:“你……”

“过了时间,饭凉了对脾胃不好。”宗阙说道。

奉樾轻轻泄气,从他怀中退出道:“好吧,先吃饭。”

他跪坐端正,执起筷子开始进食,宗阙同样拿起了筷子。

1314却恨不得跳出去摇晃宿主:【氛围这么好,宿主你为什么要提起吃饭。】

【他想让我心疼他。】宗阙低头吃饭。

【那您就心疼……】1314意识到了不对,宿主的心疼一般都是用实际行动表达的,【可是做了也要说出来让对方明白你的意思呀。】

它一个单身统真是为宿主操碎了心。

“多吃这个,对身体好。”宗阙用公筷夹了时蔬放在了奉樾的碗碟之中。

奉樾看着碗碟内时蔬,看向了旁边的人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嗯。”宗阙应道。

“嗯?”奉樾有些疑惑,对上他的视线时明白了他的答案,他的薄唇轻抿,唇角轻勾,“刚才为何不答?”

宗阙抬眸看他,手落在了他的发顶道:“好好吃饭。”

落在头顶的手力道不重,既干燥又温暖,却好像能够化解人所有的不安,奉樾看向了身旁的男人,纵使他情绪波动很浅,但这一刻他还是觉得对方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看穿了却还是给了回应吗?

“好。”奉樾转头认真吃着饭。

早膳撤下,一应宫人都不在殿中停留,纷纷颔首退出,只这一日早朝,奏疏又上了上百封,将桌案堆放的满满当当。

奉樾起身跪坐在了桌案前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今日只怕又要看上一日。”

“朝堂之中没有你其它的人?”宗阙坐在他的身后,拢住了人问道。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奉樾蓦然回眸,双方的唇几乎贴上,君王面颊已红:“你……今日不出去?”

“实施计划的人手已经定了。”宗阙向前一些,揽住了他的腰身道,“动刀需快,否则你握的把柄恐怕压不住他们多久。”

“唔。”奉樾轻声应道,目光未转,脑海中已有些晕,“那你为何突然……”

“其实处理事情时本不该如此。”宗阙看着他泛红的面颊道,“但我们初定情,确实不该离的太远,这种方法倒也适用,对你有影响?”

他起身欲退,奉樾下意识按住了他的手臂,努力控制着砰砰乱跳的心道:“不影响。”

“那便好。”宗阙轻扣他的脖颈,在他的唇角轻吻,“有些事情我未必能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就告诉我。”

奉樾与他气息交错,耳际的红因为这一吻而蔓延到了颈侧,明明他也能尝试亲吻这个人,可被他如此主动对待时,却如此心动:“这种事岂能用说的。”

宗阙看着他略有思忖,奉樾跟他额头相抵道:“我尽量。”

这个人在尝试,那些礼制或许有时是还摒弃的。

“嗯,朝中你还有其他人手吗?”宗阙将他往怀中抱了些,看向了他手中的奏疏问道。

他的话语平静,奉樾转眸看向了手中奏疏,心跳还在不断跳动,他想宗阙是对的,处理政事时确实该两厢分开,如此亲密,他脑中一半思绪都停留在他的身上。

可若要如昨日一般只有政事,仿佛被冷落一旁,他又不愿意。

喉结轻轻吞咽,奉樾勉强稳住了思绪道:“有,他们跟从亲贵,虽是随波逐流,却可及时传递消息,此时不可暴露。”

“能往外传,就能往内传。”宗阙声音平静,“各国纷争,权贵以利益而合,其中绝不是铁板一块,只是因为需要集体对付外来者暂时凝结,但问题未解决,就可以在其中割裂渗透。”

奉樾转眸看向了他,轻轻笑道:“我亦是如此想的,否则只凭若妃的把柄,确实压制不了盛武君多久,我的计划你已知了,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宗阙看着他好奇的神色,凑在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做局,既是国本,其它五国又岂会不感兴趣……”

殿门紧闭,他二人细细叙说,殿外声音不可闻。

……

宁国对鲁国的攻势凶猛,虽有踌躇拖延之向,却已斩了数名将军,坑杀数万将士,即便有天堑,人海战术下,防线失守在即。

然而此时一条消息却隐晦的流传于各国,尤其是摆在了伯国君王的桌案之上。

“公子纾有断袖之癖?”伯王眉头紧锁,“此消息从何处流出?”

“这不知从何处流出,只知道此事已传的沸沸扬扬。”侍从跪地道,“说公子纾年二十七仍未娶妻,更未有通房侧室,正是因为有断袖之好。”

伯王看着消息深锁眉头,蓦然抬头道:“婷儿知道了吗?”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公主只怕是知道了。”侍从低头小声道。

“断袖之癖!公子纾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这样糊弄本公主!”宫殿之中悦耳的女声中带着完全掩盖不住的怒气。

本是布置华美的宫殿之中却是一地的红裙碎片,其上金线绣织的凤凰即便支离破碎,却也能窥见它曾经耗费了绣娘们多少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