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被迫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邢越挡住去路的腿, 再去看他的目光,敌意根本没有掩藏,任谁来看, 他也不像是正经执勤的模样。
他们俩像是有私仇,邢越的语气平稳, 眼神却很有攻击性, 每个看见他这副神色的同学都充作无视地扭回了头,他们不想惹祸上身,而这个时候的邢会长貌似一个不爽就要掀翻他们的教室。
加上后面还有一个唱白脸的。
邵承的质疑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今天如果是他单独过来, 这些学长可能会跟他动手,但他是在为学生会办事,他脖子里挂的是邢越的名牌, 邢越就在现场,有多少不爽你也得憋到心里去。
等他们走了再发。
邵承翻开花名册,提起笔, 语气严肃地问:“名字。”
他像是审犯人的样子, 在座的同学都被这无名气场给吓到了, 学生会里的人多, 除了总干部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只能去认执勤时的名牌, 他们将邵承当做学生会里脾气不好的部员,而有些研究A榜的人则知道他是代办执勤,根本就不是学生会的成员。
例如面前被审问的大佬。
很多人除了学生会里一些厉害角色谁都不服, 他也算是跟邢越混过的, 怎么能接受被一个新人审问,他找他的茬, 反问:“你是学生会的成员吗?”
邵承以为他会老实交代,正准备记上他的名,却听他说了这么一声,他停下笔,抬头看着人,凑近了说:“不是。”
大佬质问:“那你有什么资格查我?”
邵承笑了一声,这人有点意思,揪起他的小辫子了,想在一群人面前找回面子还是立威?或者说两者他都要,像自己那样贪?
按照常规做法,他大可以把花名册扔给邢越,告诉这个人什么叫有资格,可他这会却不想这么做,今天晚上他是被征用来的,邢越推他上这个位置,让他干这份活,他没资格谁有资格?
邵承摸着脖子里的身份牌,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认识这是什么吗?”
对方不答话。
邵承说:“是我偷来挂在脖子上的?”对方盯着他的身份牌,他早就发现了,但他不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承耐心道:“学生会征用我过来,让我帮忙查一晚上,十六间教室,就你们最吵,现在质疑起我的资格了,我就是不用学生会的身份,在外面拍你们一段,你要不要质问一下收到视频的老师,他人都没在,有什么资格管你们?”
邢越就坐在后面,名牌就挂在邵承身上,这根本就不是有疑问的事,这个人倒是豁得出去,也不找些技术含量的角度,跟他论起资格了。
跟学生会公开叫板,没几个人会这么做,大多还是好学生,只想好好毕业,至于那份叛逆藏到现在的同学,邵承也不惯着,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再明白不过挑事人的心态了。
能考上这所学校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他们不像那些混世魔王,痞子流氓,挑事就只为了挑事,这种心里有分寸但想挑事的人会讲究逻辑性,有时候把人说服了就能平息一场风波,邵承把他刚冒尖的反叛思想掐在摇篮里,堵的他暂时没想到话来抗争。
“高志。”他报了自己的名字。
别人听的只是个热闹,在这样近的距离下,高志能明显发觉对方眼里的暴虐,就好像一个被限制动手的人闻到了点风声,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的暴力风格,邵承这个人他有所耳闻,可自命不凡没交过手的人就总是有点心高气傲,想跟他呛声。
邵承想干他,高志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身后的邢越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那是个概率太低的问题了,他在挑衅学生会,邢越跟他一起制裁学生会,不太现实。
武力上没有胜算,言语上不占上风,高志只能暂且收敛,乖乖报上自己的姓名。
邵承提笔在他的名字后面记上一笔:没素质,开黄腔,影响他人学习和情绪。
写完,他对高志笑了笑,“学长,你开黄腔的时候不会以为自己很帅吧?”
他问出了很多人不敢说的事儿,大伙竖着耳朵,同桌之间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嘴巴微张,没想到这学生会的这么莽。
高志没答话,他大爷般的坐姿,叠着腿,扶着桌子,抬头盯着邵承,这是他仅剩的自尊。
邵承的笔端敲了敲花名册:“不论在哪个时代,这都是素质低下的表现,只有脑子残缺的人才以开黄腔为荣,你大脑还是未成年吗?”
高志听了这一句,再也坐不住了,他噌地站起身,拎起桌子的书本就要砸过去,结果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停住了手,那书本攥在手里,没人阻止他,就看他自己站起来,自己拎着书本怒目圆睁。
邢越的目光笔直地射过去,惊得人心颤。
邵承从高志的目光方向中知道他为什么停手,也不用回头看,邵承只是感到可惜,这么一个操事的机会都被邢越的存在打断了,他想借正当名义干点顺脾气的事儿都不行,邵承叹了口气,合上花名册,从高志面前走回去。
邢越面前还有一个人没处理,贺秋被堵在那儿好一会了,邵承看了眼邢越,知道这人在公报私仇,可你又说不得他什么,他也算是在干正经事,总不能跟贺秋认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邢越就可以视若无睹,将人放回去毫无惩戒吧。
邵承笑了笑,贺秋这人毕竟是他自己先招惹的,被邢越这么为难倒是有点可怜,邵承语气温柔地说:“贺学长,咱们外面谈。”
他一脚踢开邢越拦路的腿,带着贺秋走出了教室。
邢大会长笑了一声,被喜欢的人踹一脚,他心里都能高兴半天。
走廊里,邢越靠在墙面,邵承跟贺秋站在他的五米开外,邵承捧着花名册,跟贺秋笑着说话的模样刺着邢大会长的心脏,但邵承不让他过去,邢越就只能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
贺秋跟邵承很久没见面了,平时碰到的机会不多,他在旧院那儿上课,不说是千里迢迢,这距离也有点折腾,他出现在这实在让人想不通,不怪邢越质问他。
邵承目睹了那一幕,贺秋跟别人的暧昧,他心知肚明地问:“贺学长又盯上新的猎物了?”
贺秋是个双吃的人,在不认识以前邵承不了解,特意打听过之后才听人说贺学长的丰富经历和手段,他那会儿去招惹他是个错误的做法,害他被邢越记恨上了实属亏欠。
而贺秋呢,今天看到他跟邢越一起来查自习,心里正纳闷呢,试探地问:“你跟他在一块儿了?”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邵承听到这个问题敞开一笑,合上花名册,原本就是用来做做样子糊弄邢越的,现在没心情了,他单手插着口袋说:“学长对我还感兴趣么?”
这是一句疑惑,而非调情,邵承记得上次说得很明白,但贺秋这个问题太容易让人多想了,他不得不直白地问出来。
“那倒没有,”贺秋双手插兜,盯着邵承脖子里的名牌说:“就是好奇你跟他一块儿出现罢了。”
“学生会人手不够,我被拉来充数,邢会长请我吃饭,以及,”邵承说:“我确实跟他在一块了。”
贺秋的神情说不上来,很平静,又没那么平静,眼里划过一丝的情绪不知能不能称之为失落,邵承不愿意自作多情,干脆不理会。
“可以,”贺秋回头说:“他想吃了我的眼神,我一看你们就不简单,也怪我自己,当初不该在他跟前耀武扬威的。”
那个夜晚多少有点挑衅,他这个情史丰富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邢越对邵承的心思呢?但他没揭穿,反而选择了将计就计,当着邢越的面,约邢越喜欢的人出去,不被他记上一笔都难。
“贺学长还想跟他做朋友吗?”邵承看似善意地建议,“你们之间的不快毕竟因我而起,我可以跟他说明情况,叫你们关系复原。”
“复原?”贺秋笑了一声,他抹了抹嘴角,凑近邵承的耳边,低声说:“复不了一点,因为我确实挺喜欢你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约你出去,当他的面。”
他的气息喷洒在邵承的侧脸,贺秋看他挺翘的鼻尖,修长的睫羽,一副厌世脸,却又在领口下面发现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他目光钻得深,连远处的正宫都看不下去,邢越抬步走过来。
邵承后撤了一步,抱着花名册说:“可你还是会惨败收场。”
因为他的喜欢是权衡利弊的结果,在威胁和考验面前,他最先放弃的就是自己,他可不配说喜欢,这副深情款款的眼神,也大可不必,看得邵承只添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