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倚松庭, 鹤云栎并未休息,他在书阁内上上下下,翻出了许多典籍。

应岁与抱着一个檀木盒子从外面回来, 经过书架下面, 鹤云栎忙叫住他:“师父!地上那能本书递我一下吗?”

应岁与捡起脚边的书——

《洗脉录》

抬手将书递给弟子。

鹤云栎从怀里的一大摞书中勉强抽出手来, 接过放到了最上面。应岁与扫了一眼,都是洗经伐髓的书籍, 为谁准备的很明显了。

鹤云栎也注意到了他手上的盒子:“您拿的是什么?”

“茶具。”

鹤云栎“哦”了一声, 不再追问。

来到案几边,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精美的雨过天青瓷, 胎体通透, 成色极佳, 正是陆长见收藏的那套。终究还是到了他小师弟手里。

应岁与把玩着茶具, 弟子继续进进出出,却再没与他搭一句话, 心思完全投入了另一件, 与他无关的事上。

“师父, 借过。”

“师父,手抬一下。”

“师父, 看到那本《玄真炼髓经》吗?”

好不容易到手的茶具突然没了趣味儿,本来精巧的裂冰纹也显得死板起来。

“没看到。”

将茶壶放回盒子, 应岁与合上盖子, 起身离开了书房。

鹤云栎从丹室再度转回书房时发现师父不见了人影, 只剩下装茶具的檀木盒子摆在案几上。而他要找的《玄真炼髓经》正在木盒旁边。

人呢?

东西就这样放着也不怕摔了。

将茶具收好, 他在院子里找到了拿着灵果逗猪的应岁与:“原来师父在这里。”

“书找完了?”

“我吵到您了?”

说“没有”是在骗人,但说“有”又显得像他在追究弟子的过错, 应岁与选择反客为主发问:“很喜欢那个青叶?”

“她是师妹,我自是喜欢的。”

莫说是同门,就连门内的猫猫狗狗鹤云栎也是喜欢的。

他坐到旁边,从应岁与手心里掏了一个果子。

闻到灵果的气味,淑芬刨动小短腿来到鹤云栎脚下。

因为师父在,他只能克制住将小兽抱进怀里的冲动,把果子喂给小兽,拨弄起它富有弹性的小耳朵。

“那个青叶——”

鹤云栎侧过头。

应岁与本想谈谈叶清的真实身份,但心念一转,又将话咽了回去:“你说为师要不要将她收为弟子?”

逗弄淑芬的手僵住了。

又一次,师父提出了想要收新弟子的想法。

是了,除了丹道,师父在剑道上也颇有造诣。但他偏生与剑道无缘,天赋有限不说,小时候一碰剑就哭闹不止,根本没办法学。

基于此前提,师父想再收一个弟子传承衣钵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叶清是男人啊。

一旦真相败露,以师伯们的性格还能出于既定的师徒情分,认了。

但师父?

鹤云栎预测不了应岁与得知真相后的反应,但直觉结果不会太好。

出于谨慎,他还是问了一句:“师父是原来就想再要一个弟子,还是见到青叶师妹才生了心思?”

再要一个弟子?

不,根本就不想。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倒不重要,鹤云栎只是想寻找破绽,打消应岁与的主意:“知道师父的想法我才好帮师父出主意啊。”

“如果是后者呢?”

意思是看中叶清了?

不愧是男主,虽然天赋资质还没有成长起来,但已经自带吸引前辈高人的气质了。

鹤云栎深知应岁与“别人越反对他越要”的脾气,没有直接说“不”,只回道:“但凭师父做主。小师妹如果知道能成为师父的弟子,应该也会非常高兴。”

这算不得应岁与期待的反应,甚至相去甚远。

“为师的做主便是你拿主意。”

看来是非要他回答了。

若让鹤云栎选,那自然是:“不要。”

“为什么?”

总不能说怕他发现小师妹是男的,无奈之下,只憋出一句:“弟子会吃醋。”

鹤云栎准备好应对调侃,但预想的嘲笑并没有到来,应岁与只是淡淡问了句

:“哪种醋?”

“吃醋还分种类?”

“当然分!”只听他娓娓解释,“比如烧菜宜用陈醋,烧汤该用白醋,香醋虽甜香,放在热菜中就不合适了。”

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上面了?

“弟子说不是这种醋!”

应岁与眼尾一挑,揶揄:“莫非徒儿真想为师刨根问底,问你如何醋的?醋了多少?”

猝不及防的反问堵得鹤云栎哑口无言,他耳根一热,闭紧双唇,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