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则心跳漏了一拍, 看着对方的眼神中隐隐透着几分无辜。
李长渊恍然一震,顿时意识到了自己出格的念头。他的龌龊想法吓到师尊了。
黑衣剑修忽地垂眸, 仿佛在平复心情。
顾云则松了口气, 堪堪别过视线,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一瞬间,他有一种仿佛被人眼神强.奸了的感觉,浑身发毛, 忍不住想跑。
而他刚移开视线, 李长渊却又看向了他, 关心地观察着他爱人的状态。
那天离开之后, 他无时无刻不担心对方的状态, 担心对方打击过重, 伤心影响道体。玄清峰的气息不对的时候, 他拼命按捺住想返回玄清峰的冲动, 将这些抑郁的念头转而发泄在了玄天大会上。
师尊常年顽疾加身, 寒毒亦未解,道体抱恙, 他又赶上去刺激师尊, 实在大逆不道。
李长渊抓紧双拳,指节骨抓到泛白, 常人察觉不到他的紧张, 然而他此时已经心惊肉跳。
他只看见,白衣修士的脸色很不好,是前所未见的苍白, 毫无血色, 正如无机质的白瓷般,看不到一丝生命力, 脆弱得好像转眼就崩瓷倒下。绮丽的银眸也是一片黯淡,毫无光泽,长睫略有几分湿贴,好像哭过一样,眼线以及眼角皆微微泛红,隐隐透出了几分憔悴。道袍也没有如何修整边幅,好像随便一披就出来了,将部分银丝收在了道袍底下,没有好好梳理。
或许常人看不出异常,只能觉得他孤冷如旧,但常年照顾师尊的李长渊怎可能看不出来。
这个人表面冷硬,实则情感丰富,一旦伤心,便会受到很大伤害。
以至于……显露了如此脆弱无措的一面。
李长渊心底只有无尽的心痛,哪怕是此刻,他也想冲过去安慰那个人,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不要伤心,你是这世上我最爱的人,我舍不得你受任何一丝的伤害。
可是他强行忍住了这个冲动。
既然决心迈出了这一步,哪还有中途折返的道理,抱着那种心思在那个人身边才是最大的背叛、最大的伤害。
然而,若是有人趁着他不在,占据了师尊对他的那份宠爱……我会不会克制不住杀了那个人?
李长渊浑身一颤,不由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的眸色回归平静,呈现出波澜不惊的纯黑之色。
有人好似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试图发起攻击,剑光四溅,出手便是杀招。这一瞬的暴起震惊了全场,因为出手的人是一位一身剑骨的绝顶妖孽,被誉为百年不出的剑修天赋者,出身亦是三大宗门之一的唯剑独尊的剑宗。
出招之后,这个人的杀气才外泄大放。就像电闪之后才有雷鸣。
顾云则觉察这一杀机,登时转眸看向李长渊。
而众人所认为的千钧一发之际,李长渊纹丝不动,好似根本没有察觉。
顾云则都为他抓紧了拳头。
正在剑击将要到临之时,李长渊忽然动了,谁都没能预见到他的动作,仅是一瞬间,他反身出现在袭击者身旁,一把通黑的长剑直顶那人喉咙,割出长长的血线,只消一用力就能使那人人头落地,道体崩碎。
这一幕震撼了所有人。
那个袭击者登时跪倒在地,手中的长剑坠地有声,浑身冷颤不止。
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目睹如此一幕,台上其他人皆停下了动作,虽然表情各异,但他们心里都知道了一件事。
这个人将是当世剑尊,无人能出其左右。
空气一瞬静默了。
顾云则呆呆地望着李长渊,看着黑衣剑修平淡地收起长剑,垂眸立于高台中心,好似一尊无心世事、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幕,而正在目睹到,他却发现内心没能欢欣雀跃,而是难以形容的忧愁。李长渊就这样多好,做他的天之骄子,为何偏偏跟自己扯上关系。
为什么呢?
顾云则微垂眸,心道:“也许他只是错把孺慕当成爱情,又被龙性影响了而已,我有什么值得他喜欢呢,我这种麻烦的人……”
苏镜子听到他的心声,哼哼道:“错把孺慕当爱情?你也太小看他了吧,李长渊虽然是个不懂事的龙崽子,但这点不同他还是能分明白的。”
顾云则思考了半响,“宴深说他们龙成年期性.欲强烈,容易喜欢上人,而他整天在玄清峰,我又是跟他朝夕相处的人……”
苏镜子:“你觉得他只是馋你身子?要是这样早把你干了,还憋个屁啊!我都要质疑他阳痿,就你平时的意识水平,干你跟喝水一样容易,正常人馋你身子的话,你的贞.洁早就没了。”
顾云则被一连堵,不禁抿了抿唇。
苏镜子:“承认吧,他就是喜欢你,喜欢到看到你就想干的那种,脑子不灵光还纠结,所以你才是笨蛋读者。”
“……”
顾云则沉默了,眸光微动。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是……
或许人就是如此反复无常。
既想正面对方,又想逃避对方。
他又该怎么办呢。
渊儿……你想让我怎么办呢?
而台上也逐渐有了动静。
修真界的老资格大能纷纷下场,拉拢李长渊的意味过于明显,其中甚至包括剑宗的宗主伍十一。
伍十一开口便邀请道:“李长渊,以你的天赋才华,剑宗会更适合你。”
此言一出,议论声炸起,李长渊是玄天宗的弟子,而剑宗宗主居然当众挖人,丝毫不掩饰惜才之心,话语如此直接。
有人登时看向顾云则,因为这也无异于是从顾云则手中抢他的徒弟。
而众所周知,顾云则对李长渊疼爱有加,恩重如山,是过命的师徒情。
虽然修真界修士身兼几宗的弟子并不罕见,中途换师父也很正常,毕竟谁又能预料到未来的道呢?但事情放在这对师徒身上,多少就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注意到,顾云则闻言一顿,居然别开了视线。
要是以往,有人在他面前抢他徒弟,他绝对话音未落就出手了。
难道师徒不和的传闻是真的?他们这是决裂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外人一概不知,最多想起李长渊的元婴劫。当时李长渊不仅是在永乐境这种地方渡劫的,好像还是处在一种极度愤怒的状态下渡完的。
而在此之前,顾云则哪次不是藏着不让人知道啊?为什么会让李长渊在永乐境渡元婴劫?
他们感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摩擦,两人的师徒关系绝对不复当年和谐了。
半响而已,这些视线的交错之下,顾云则道袍下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因为他知道,李长渊亲手毁了他们的师徒灵契,他们的师徒关系名存实亡,不复存在。
就算剑宗宗主开口邀请李长渊,又关他什么事呢。
顾云则内心顿痛,面色愈加苍白。
而众目睽睽下,黑衣剑修回望剑宗伍十一,神色冷俊,只答:“我这一生,只有一位师尊。他是我的唯一。”
此言震撼了周围人。
这话说的非同寻常啊!
“唯一”……师徒之间居然也能用这个词吗,看来决裂一事并不真实,李长渊对他师尊依然敬重,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视。
与此同时。顾云则本闭眸想走,听到这句话,不禁瞪大了眼睛,内心一阵动摇,转头看向了李长渊,眼神仿佛在问:你还当我是你师尊吗?
他内心涌现一丝希望,迫切地想知道真意。
而视线一对上,顾云则浑身一颤。
因为李长渊黑眸底下一片猩红,看他的眼神露.骨到令他一阵心悸,哪里是想修复师徒关系的意思,根本是、根本是……
顾云则顿时想到未来的那一幕。那个黑眸男人面色温柔,却箍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到那个动作。
什么角度都好,偏偏是正面看见!
他能清楚地看见那殷红、又粘又湿的里面因分开的动作流出的……
顾云则一想,登时又羞又愤。
他还好只是看到预备式,没有到后面,不然…不然他真的可能压不住怒火暴揍对方。
即使是儿子也不能这么对爹啊!
苏镜子不知他的心境,解释道:“他是为了你才那么说的,知道你在意这段关系,才不在外人面前破坏。虽然他内心很憎恨这段关系。”
顾云则心情更加复杂。
而伍十一闻言,倒也没有坚持,只说:“我相信你会看明白。修真界并不平静,不久将会有一场大劫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位修士身上,我们的当务之急都是尽可能快的积攒实力,以免被大劫淘汰。你是千年难见的剑修天才,别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此言一出,场面一瞬哗然。这不是秘密,不如说,这些天以来,已经陆续有人在聊这个事情了。
大劫难,距离上次已经三千多年,而今又有再现的趋势,不少修士已经发觉端倪,特别是出入过禁区的修士。
场面瞬间严肃了很多,众人面面相觑,心念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