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拿衣服,甩开碍眼的人,穿过长长的走廊闯进漫天飞雪,在薄薄的雪地里留下四串匆促的脚印。
放缓脚步的刹那,江杳牵着段逐弦的手,突然叉腰笑了起来。
脸颊红若桃花,笑得前仰后合,神采飞扬,和刚才饭桌上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判若两人。
段逐弦静静地,一寸一寸地注视着江杳,直到那感染力十足的笑意顺着视线传到他的嘴角,他问:“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江杳停下放肆的笑,眨了眨眼:“莫名想起高二那年,我撺掇你逃课,还记得吗?”
段逐弦不假思索道:“记得。”
当时他们各自带队做学生义工,结识了一位开小卖部的独居残疾老人。活动结束后,江杳留了电话,叫老人家以后遇到困难就找他。
深冬某天,他接到老人求助,说是气象局发布紧急预警,夜间有冻雨降临,老人的棚屋支撑不住,需要把货物转移到仓库,但东西太多,他腿脚不便,一个人实在搬不完。
那会儿虽是寒假,但正逢学校补课,江杳想也没想就冲出教室,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给段逐弦发了个消息,说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对方只回了个“嗯”。
他不抱希望地等了等,三分钟后,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竟真的出现在校门口。
虽然后来他才知道,段逐弦充分发挥滴水不漏的办事作风,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给老师请好了假,顺带还帮他也请了一个,免了他的“检讨之苦”,但当时那种“带段逐弦逃课”的成就感,简直美妙绝伦。
“哦,我忘了你记性好,我的小事你都记得。”江杳狡黠一笑,冲段逐弦勾勾手,“过来点,跟你说个秘密。”
段逐弦略微垂首,刚把耳朵贴在江杳温热的唇边,那股刻意压低但藏不住得意的气息便迫不及待灌入耳孔:“其实,我是故意的,就那点东西,我一个人也能搬。”
段逐弦问:“那为什么还要叫我一起?”
除了和竞技相关的事情,江杳几乎不会主动对他发出邀约。
“当然是想看你违反校纪校规的样子啊。”
江杳笑嘻嘻地后退一步,扬起下巴,一脸理直气壮的挑衅。
“你飞太高了,又目中无人,我实在懒得仰头望,所以想把你从云端拽下来,拽我跟前,接接地气。”
段逐弦顿住,忽然轻笑出声:“谢谢你。”
江杳疑惑:“谢我做什么?”
段逐弦:“没什么。”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江杳刻意将他拽落,而是当他处在最彷徨的阶段,江杳毫不吝啬地张开双臂,稳住了他不安的人生。
江杳哼哼两声,懒得理某个话说一半的谜语人,回头看了眼被他一口气抛到百米之外的堂屋,那灯火辉煌的奢靡浮光融进了夜雾中,鬼气森森,令人不适。
收回视线,近在咫尺的地方,雪色浅淡,快要照不清人面。
但他能清晰感触到段逐弦在他身上反复纠缠的目光,温柔得仿佛要和掌心的雪花一同融化。
冷风萦绕在口鼻周围,对视半晌,江杳呵出一大片白雾,原本亢奋的语调忽然缓和大半:“啧,我今天喝得确实有点多了。”
刻在骨子里的保护欲逐渐冷静下来,江杳揉了揉微胀的额角,正色道:“刚才在饭桌上,没给你造成困扰吧?”
虽然那群姓段的可恶至极,不配过个好年,但再怎么说,这也是段逐弦的家务事,他不确定自己有插手的资格。
段逐弦忽然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杳眼睛一亮:“什么啊?”
待江杳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段逐弦压低嗓音道:“从去汤池接你那天起,我就在等你护短,今晚终于等到了。”
江杳:?
“艹,你不是说你没偷听我和人讲话吗?”
江杳耳尖蓦地一红。
段逐弦淡淡道:“我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捂耳朵,你的声音就飘出来了,斩钉截铁说要护着我,警告别人不许欺负我,所以不算偷听。”
江杳闻言,耳尖更红了,红得滴血。
逆毛摸的后果就是直到上车,段逐弦都没能得到江杳一个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