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琛和温颂年两个人还是比同班的其他同学在学校里多留了两天,最终才总算合力为彼此拍完了室内影棚的人像作业。
第二天,两个人在学校用行李箱收拾行李,把留在学校里的衣服用压缩袋装好,再从床帘往下到桌面统一贴好防尘膜,然后离开寝室。
温颂年身后背着书包,肩上挎着相机包,怀里抱着自己的抹茶色猫咪抱枕。
他满脸诧异地跟在段景琛身后,看着对方帮自己把两个行李箱从六楼拎到一楼,连大气都不带喘一个的那种。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搬我的行李箱。”段景琛帮温颂年在寝室楼下的空旷休息区里找了个就近的座位,之后把两个行李箱推到了他的手边。
温颂年抱着抱枕坐到位置上,点了点头:“好。”
直到目送着段景琛再次经过宿舍楼的长廊,拐身走进楼梯口,温颂年的心底才终于泛起了一些要跟段景琛同居的实感。
温颂年飞速掏出手机,在微信群里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SongYear:如果我的男朋友邀请我同居,你们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季馨晚的回复笃定且迅速。
【小兔鹿也:段景琛想睡你】
【SongYear:我也这么觉得】
聂亦显然没有跟上话题。
【One:@SongYear什么男朋友啊?你跟段景琛不是约定恋爱三十天吗?】
温颂年盯着手机屏幕里季馨晚的分析想了好一会儿。
【SongYear:但是段景琛跟我说,他把客房收拾好了……】
【SongYear:这又是什么意思?】
【小兔鹿也:段景琛可能……】
【小兔鹿也:想过几天再睡你??】
【One:别吧,我觉得段景琛不是这样的人】
【One:况且你们俩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啊!这才认识多久就到睡不睡的步骤了?起码也要再发展个两三年吧……】
温颂年皱起眉头,把自己跟段景琛最近的互动大致回想了一遍。
【SongYear:那我到时候应该主动一点,还是矜持一点啊?】
【One:???】
【小兔鹿也:他主动你矜持,他矜持你主动呗】
【SongYear:有道理】
【One:我说——】
【One:这个群里是没人能看到我的消息吗???】
【SongYear:最近被无知直男室友冒犯了,不太想跟直男讲话,你多多担待一下】
【小兔鹿也:最近被傻逼直男同事冒犯了,不太想跟直男讲话,你多多担待一下】
【One:?】
不过温颂年也有思考过聂亦在群里提到的时间问题。
温颂年之前在上李淑芬的写作课时,曾经听老师讲授过如何在故事里写出足够经得起推敲的爱——
首先,要明确爱是一种心灵整体的状态。
如果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当中的人格论来解释,人的精神层次从下往上依次分为“本我”、“自我”、“超我”三个状态,简单来说:
“本我”是位于金字塔最底层的状态,只遵循享乐原则,以追求个体的生物性需求,例如食物的饱足与□□的满足。
“自我”是人格的心理组成部分,可以通俗反映为一个人对世界的基本认知,比如喜欢什么颜色、向往什么样的爱情,未来打算找什么工作等等。
“超我”是更加道德化的“自我”,涉及更高层次的理想、信仰、宗教方面。
而我们世俗意义上的“爱情”是基于自我意识的选择,位于“自我”的层次,“性/欲”则是一种纯本能的冲动,位于“本我”的层次。
李淑芬在上课时曾经强调过:“同学们如果想要让故事里的爱情落于真切的实处,那么在动笔时就尤其不能把爱和纯本能的冲动,即使是被文字升华过的冲动混为一谈。”
因为冲动本身只是在把冲动对象当做满足自己的工具。
例如当一个人是出于绝对的饥饿感去吃东西,那么他就很难还有闲情去好好欣赏食物的颜色、外观、用料等等,他只会把食物当做充饥的工具。
情欲也是如此。
无论用再多“一见钟情”与“荷尔蒙”的词汇去加以修饰,在纯粹因情欲而维系的亲密关系里,本质上也还是一方在把另一方当做泄/欲的工具。
温颂年觉得,自己和段景琛显然就不是这样。
他们两个人是经过长期的沟通和慎重的思考,以确定爱对方为前提,才确立了与彼此的恋爱关系。
温颂年爱段景琛,想爱段景琛的存在本身。
所以温颂年此刻不仅想跟代表“自我”的段景琛相处,他在这基础上还想了解段景琛“超我”当中的理想,接纳段景琛的“本我”层面的情/欲。
然后晚上温颂年就一个人躺在段景琛出租屋客房里的大床上生气了。
主要是,段景琛就是个纯摄影生,他又没学过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
而且段景琛今天下午的表现好正经啊,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季馨晚说的那样……
可温颂年总感觉自己要是跑去特地跟段景琛解释什么情与爱,解释自我本我超我,那场面无异于变相地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