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凌晨一点多,温颂年才从强烈的羞耻心里逃脱,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但没过两个小时,他又被段景琛给摇醒了。
温颂年眯着酸涩的眼睛,五官皱成一团,隐约间看见对方这会儿已经是一副换好衣服洗漱完毕的状态了。
“学长,醒醒。”段景琛俯下身,把声音放得很轻,“再不起床会赶不上集中时间的。”
温颂年深吸一口气,不甚清醒的哼出一个单音,翻了个身就又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半晌,他才缓缓从棉被里飘出一句:“我很快就醒。”
段景琛顿时哭笑不得。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段景琛刚拉开房门,卢胜的大嗓门便传了进来:“起床了没,这个房间的没都起床了没!?再迟就赶不上日出了!”
这件事情原本是要正副两位班长来干的,但段景琛这边……
卢胜的声音也是一顿。
他偏头越过面前人的身形,迟疑道:“床上鼓起来的那一团东西是什么?”
段景琛眨了眨眼睛:“是正在赖床的学长。”
下一秒,白色棉被猛地被人掀开。
温颂年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服气地大喊:“谁赖床了!?”
“起、起床气还不小。”卢胜头一回见这场面,明显有些被吓到了。
但他瞥见段景琛一副见怪不怪地模样,便任重道远地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
“我去敲下一个男生房间,”卢胜随口安排,“你赶快想办法哄哄那个白团子。”
段景琛应声回头,这才发现温颂年已经坐着套好了一件高领毛衣,现在正慢吞吞地穿羽绒服。
他光是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半截手指,都要恍惚地呆坐在原地懵上两秒。
长款羽绒服的下摆与棉被混成一团,此刻全都堆鼓在温颂年的身前身后,让他远远看去还真对得上“白团子”的叫法。
突然,段景琛的手机振动。
是余州发来的微信消息。
【奥特曼说要有光:下次cos出什么!!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奥特曼说要有光:刚刚看到你的BOER更新的cos图,成就感实在太高了……】
段景琛昨天晚上更新的BOER是定时博文,今天起了个大早,现在还没来得及去评论区看粉丝们的反馈。
不过他见余州这种反应不用特地去看也放心了。
【段景琛:你听说过最近讲寿命论的那部新番吗?】
【奥特曼说要有光:那可不,大名鼎鼎!】
【奥特曼说要有光:不过我就看了一集】
【奥特曼说要有光:你懂的,我年纪大了,看不得那些生生死死的剧情】
段景琛没懂才过完二十五岁生日的余州这会儿是在倚老卖老地闹哪出。
但段景琛打字的指尖微顿,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又倒在床上的温颂年。
【段景琛:我想cos里面的勇者】
凌晨三点半的白凤山寒气未消。
等温颂年揉着眼睛,精神恍惚地走进卫生间时,他看见的就是亮堂的暖黄色灯光、已经挤好牙膏的一次性牙刷,以及正在帮他调水温的段景琛。
温颂年:“……”
这家伙的人夫感也太强了吧!
温颂年接过牙杯洗漱,漱完口没忍住问了一嘴:“段景琛,你应该不是独生子吧?”
段景琛身形微僵:“嗯,我还有一个比我小八岁的弟弟。”
温颂年点了点头,心里嘀咕怪不得。
年龄差这么大的兄弟,哥哥难免会在日常生活里帮弟弟做这种事情。
但温颂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可自己比段景琛大啊!
正当温颂年慢吞吞地刷完牙,打算偏头再跟段景琛说上两句话的时候,他就蓦地被一张用温水浸过的洗脸巾抹去了嘴边的浮沫。
温颂年:?
对方指尖的力道隔着一张薄纸如实地作用在了温颂年的唇齿边,脸部肌肤柔软的下陷让他险些没有回过神来。
紧接着还不等温颂年伸手将人推开,他的手里就又被段景琛塞了两张新的洗脸巾。
“卢老师刚刚给我发了消息来催促。”段景琛把先前的面巾纸丢进垃圾桶,语气自如,“学长,你现在可能要加快速度了。”
温颂年刚准备蹿高的火气尴尬的卡在一半不上不下。
“……哦。”他后知后觉地拢了拢自己指间的洗脸巾,“我尽快。”
温颂年对看日出这件事情没有太高涨的热情。
因为在道观做义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已经在偶然间看过许多次了。
“这里有个突起的树根。”温颂年熟悉山道,走在最前面,他语气生硬,“你们多注意。”
跟在温颂年身后的段景琛手里拿着探照灯帮他照前路。
在简单地应过一声后,段景琛便开始帮忙向其他同学传话,言语间还不忘加上“学长说”的前缀。
于是乎,陆陆续续的“谢谢学长”从登山队伍的中末端传来。
温颂年静静埋头向上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话才好。
说实话,他的内心现在有些微妙。
温颂年对人际社交不算拿手。
他在上个班级里独来独往了三年,突然来到新环境却回忆不起自己融入进现在这个群体的契机。
凌晨五点十七分,一行人登上白凤山山顶。
也不知道是缺氧还是运动过度,你许多同学的脸上都是一片通红。
“大家不要急,注意脚下安全!”卢胜凭自己的经验分析,“看这个天,太阳大概还有十多分钟出来,你们不管是架三脚架拍延时摄影,还是飞无人机拍自然风光的时间都很充裕。”
温颂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在场所有人里属他最闲。
卢胜见状便问:“还不做准备啊?”
“我刚刚走得太急,爬山爬到一半才想起来相机忘在民宿里没背上来。”温颂年倒是满脸淡定。
卢胜听完差点厥过去:“那我把我的相机借你。”
温颂年瞥了一眼卢胜手里的哈苏相机,这个牌子的配置在相机品类里属于顶配中的顶配,全套没个十几万估计都拿不下。
“别了吧,我怕我摔坏了赔不起。”温颂年吸了吸鼻子,半张脸藏在羽绒服的领口后面,“我之前已经在白凤山拍过很多次日出了,这次刚好想用肉眼看看。”
话音刚落,温颂年就听不远处的段景琛在说:“我准备了一些小饼干,如果有肚子饿的同学可以来找我要。”
“班长,给我一个!”
“我也想要!”
“班长我我我,看我!”
……
温颂年望着被人群簇拥在中心的段景琛,有点难以想象对方到底付出了多少精力在经营人际关系。
他没忍住想,就自己的性格,无论再过多少年大概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在天空的临界线上,黑夜被渐渐挤压,黎明划开一道口子,在滚动的云海与薄雾间缓缓涌出橘黄色的光辉。
霎时间,原先勾勒着城市街道的车流路灯变得黯然失色,大自然的初升仿佛拥有一股广袤的力量,所有事物被赋予新生的意义。
而与此同时,置身于一点点敞亮起来的天空之下,压力、焦虑或者别的什么负面情绪都显得无关紧要。
温颂年对耳边急促的快门与惊呼声充耳不闻。
他怔怔地盯着那轮太阳,先是有些心悸,然后释然,接着就开始出神了。
“学长,手伸出来。”
一道声音从温颂年的身旁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