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礼吃完自己的, 无师自通地端了一碗白米饭,再夹了不少菜在上面,堆得整个碗都快要冒尖了才给白谨端过去。
他们之前谢绝了村长要杀鸡的打算, 只用了厨房和掐尖的蔬菜,付了锭银子算作住宿费。
白谨见人还亲手给他端菜, 脸颊通红。
羞愧地接过:“多谢少爷。”
因着太过羞耻, 其他的话白谨支支吾吾也说不出, 往日里伶牙俐齿的嘴像被用胶带封住。
左安礼撑着下巴, 点漆眼瞳里氤氲着淡淡的水雾, 调侃道:“不是说了让你多锻炼么,怎的体力这么弱, 连我都不及?”
白谨憋屈了半天, 愣是没说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只埋着头老老实实地炫饭。
一次三大口, 早晚能反超。
左安礼自顾自地说道:“今夜你同我睡一张床,吃完咱们就洗漱。”
白谨低着头, 老老实实地说:“好。”
外面传来董贞的嘶吼:“可恶,楚天直你太小气了吧!就不能帮我端一碗饭过来吗?你看看左安礼,对人家白谨多好!”
“什么?!你居然帮刘善端都不给我端!!!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的兄弟!”
楚天直冷笑:“这时候是兄弟了, 刚才因为我嘴笨, 一直在生意上疯狂占我便宜的是谁?夫子教导你要的不能见利忘义, 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接下来就是董贞唯唯诺诺, 伏低做小的声音。
白谨听得哈哈大笑, 左安礼的嘴角也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
夜晚入睡前要泡脚, 沐浴是没那个条件了, 只能等明天回了家再洗一个热水澡。
白谨指使左安礼起来相当熟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大少爷,而左安礼则是被他压榨的小书童。
他趁着左安礼出去后才洗了把脸,偷偷摸摸从外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脂粉,均匀地抹在脸上。
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白谨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藏起,衣衫凌乱地坐在床上。
左安礼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你方才做了什么,怎的床上像打过仗似的?”
白谨无辜道:“没有吧,我就是腿有点酸,在床上滚了两圈,谁知道会这么不经造?”
左安礼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将脚盆搁在地上,里头装的热水还在荡漾,几瓢水珠从盆中溅出,白色的水雾袅袅蒸上。
“脱袜,洗脚。”左安礼甩下这句话,就先把脚放进脸盆里泡着了。
白谨乖乖地把脚上的罗袜脱下,一褪下,他就惊叫一声:“呀!”
“怎么了?”左安礼回头,疑惑道。
白谨哭唧唧地说:“脚上长了好多水泡。”
左安礼急匆匆地洗完脚,拿帕子擦干后就去借针,放在酒精里浸泡一会儿,火上烤一烤就给白谨挑水泡去了。
白谨看他一直忙上忙下,十分愧疚。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快点去睡觉,小心之后长不高。”
左安礼气结,差点没因他这句不识好歹的话给气死。
但小书童满脸无辜和诚恳,便知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就冷哼一声:“好呀,你自己来。”
白谨就接过针,慢慢挑破水泡,疼得龇牙咧嘴,看得左安礼也是频频蹙眉,不忍心再落目。
“其实也没那么痛。”白谨哈哈大笑。
左安礼恼羞成怒,出去倒洗脚水了,不想再理这个不着调的人。
夜里躺在一起,气呼呼的左安礼还是背对着他睡的。
白谨翻身起来,凝视着他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就知道对方没睡。
他便伸出去,轻轻地戳了戳左安礼软糯的脸颊,柔声细语地哄道:“少爷,我错了……”
左安礼紧紧闭着眼不理他,半天过去,没忍住,猛地睁开眼:“错哪了?”
白谨毫不犹豫地说:“不该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嗯……应该婉拒才对。
左安礼知晓他为人处世比较稚嫩,也不再跟他置气,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漆黑眼眸注视着白谨。
粉雕玉琢,乖软得仿佛一个粉团子。
也不知道哪那么多古灵精怪的想法,又怎么这么能气人。
“行了,脚心还疼不疼?”左安礼暗恼自己沉不住气。
白谨笑嘻嘻地说:“不疼了,多亏了少爷的药膏,特别好用!”
左安礼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表面上说不管他,实际上还是从护卫那儿拿了外伤药,抹在脚心清清凉凉,倒是能解疼。
浓稠如墨的夜从窗中溢进来,粒粒星子在夜空中闪耀,两人说了一会儿的悄悄话,就沉沉睡去。
*
破晓黎明,曙光在流动中从叶缝里钻出,筛下满天的光晕。
炊烟慢慢从村庄的烟囱里升腾,扩散至整个村子上方的天空,鸡鸣与狗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白谨在吃饭的时候,就跟左安礼他们说:“我们村子在早上也是这样的场景,朴素、田园,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他从前的经历,尽量避开他的伤心事,转而去问问村子里有趣的事。
白谨挑挑拣拣,也同他们分享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一众人约定,下次放长假就去乡村里玩玩,捉泥鳅、采山药、掏鸟蛋……就听就非常好玩。
前期要建工坊,还得做大量的准备工作,投资亦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请人来设计工坊的布局,还要花钱安排人来建。
工匠调.教学徒出来教工人们做事,从投入到产出,要想节省时间,大量的资金必不可少。
恰好又由于临近冬日,他们得抓紧时间把蜂窝煤产出来,上市后推广好大赚一笔。
那么这笔钱是绝对不可以省的。
董贞他们刚赚的钱就得拿出来,心疼得眼泪汪汪,依依不舍地摸了一遍又一遍。
白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就算再悲痛不舍,他们都得把钱给掏出来。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要是现在不狠下心投资,以后就只能看着别人吃螃蟹自己流口水。
刘善羡慕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其实他也想参与到其中,只是他爹不让,这几天都闷闷不乐。
白谨注意到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撺掇道:“小刘啊,要不然你也来试试?”
刘善满嘴苦涩:“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他要是知道我行商事,非得把我腿打断,赶出家门不可。”
董贞嗤之以鼻:“哪有这么严重,大人们总是说的那么夸张,我经常惹我爹生气,他又有几次动真格了?”
楚天直也插话道:“我爹一直说要把我腿打断,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着。”
白谨抽了抽嘴角,你们可真是你们父亲的大孝子啊,有这样一群儿子,当父亲的想必会很高兴吧。
都能少活十几年。
“刘善,你知不知道私房钱?”白谨对他挤眉弄眼。
刘善脸微红,抠了抠手指,“知道。”
其余人都揶揄地看着他。
白谨哥俩好地搭着他的脖子,眼睛晶亮地说:“人嘛,谁还没几个私房钱了。你用你的钱投资,赚到的钱再藏起来,不让刘先生知道不就得了。”
左安礼默默地盯着白谨,听他说着将私房钱藏哪才不会被发现,狡兔三窟,最好多藏几处。
又分享了不少藏私房钱的经验,熟练之程度,让人不由疑惑他究竟是与家人斗智斗勇了多少次。
“白谨说的对,你都这么大了,难道你爹还会随便翻你的屋子么?”董贞在一旁煽风点火。
楚天直目瞪口呆:“白谨,你也太娴熟了吧!防贼都没你这么能耐。”
白谨摆摆手:“我瞎想的。”
其实是在现代刷短视频时看到的,他暗自好笑,那些藏私房钱的男人,防老婆可不跟防贼似的么。
刘善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煽动得蠢蠢欲动,一咬牙,心一横,就决定跟他们干了!
钱一投进去,就哗啦啦地如同流水般花出来。
工坊慢慢开始修建。
他们这边需要管事的,就得抓耳挠腮、使劲千方百计跟大人们要人。
这时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为了让他们知道人间疾苦,没有大人护着是什么滋味,这群人宰起几个孩子来可是毫不手软,半点都不留情面。
董贞不找他娘亲喊冤,他比较鸡贼,直接去他祖父母那儿哭嚎。
这小子知道一物降一物的道理,知道谁才能真正制住他的父亲。
他就不信,他爹还能逃得过他奶的五指山!
小孩子们的活动范围再大,也多是在家中和马场两点一线。
他们还不知道广兴县如今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因为这儿的产品吸引了天南海北的商人。
商人到了,经济也能慢慢地盘活。
商业一繁荣,就促进各行各业都百花齐放,使出浑身解数来赚钱、花钱。
而钱,只有投入到循环使用时,才能发挥出它的价值,否则就是一堆死物。
等白谨提着他的小包袱回家一趟时,他忽然就注意到了广兴县与几个月前的不同之处。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这也导致了衙役的人数猛地增多。
那些原本收保护费的街溜子也被正式编入伍,去抓那些扒手和拍花子,时刻防卫着有人闹事。
白谨眼瞅着欣欣向荣的县城,露出老农见到粮食收获的满足笑容。
*
光是靠着产业的繁荣,还不够。
他们得办特色项目,兴旺商业街,让那些人乐不思蜀,对广兴县赞不绝口。
并且这项活动还得独一无二,别具一格,让人今后回想起来,第一想起的就是广兴县。
不论日后其他地方如何仿制甚至再创新,别人都会觉得此地最正宗。
就比方说景德镇的瓷器,如今广兴县的玻璃。
白谨将此事说给了左安礼他们听,左二郎最喜欢玩乐之事,双手双脚赞成。
他还藏不住嘴,将此事告知了左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