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对着我半仰首半抬眼,露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匀白肤线,和流畅如山水秀色的脖颈骨骼,以及若隐若现的锁骨。
这是故意示弱于人……顺道勾引于我?
和谁学的啊?以为这小样儿能打动我?
我就故作凶狠瞪了他一下,他的眼里却柔柔地盛着笑,像一种缱绻的情致在里头半深半浅地缩紧,再从他的脸颊上流淌下去,在他一起一浮的喉咙那边轻轻荡开。
连呼吸都在勾引我……下流!
我气哼哼地一张口,用一口白森森的尖牙咬了咬他的耳垂,他疼得“嘶”了一声儿,随即无奈道:“我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就针对你。
我手指一动,从他的锁骨那边往下一蹿,扒拉开了衣襟,然后指尖如剪子似的一裁而下,把几层的衣衫像拆解几个图层一样,分了个干干净净。
银杏叶堆上多了几道蓝服外衫,树下随意扔了一条松松垮垮如银蛇的腰带,水池旁的鞋子还沾惹着几滴晶莹欲滴的露水,脚印七横八叉,呼吸暧昧不匀。
我看向了那白皙滚烫的胸膛,手指抵在了那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皮肉,眼里却映入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
“你这三年,光胸前、肩臂、和后背,就已经多了十三道疤痕了……”
梁挽点点头,笑道:“在江湖上走,哪里能够不受伤呢?我已经很幸运了。”
我却目光复杂地数着这一道道伤痕,然后随意指了一道:“这一道烫疤是怎么来的?”
梁挽看了看我,轻轻诉说了这道痕的历史。
“是在万州解救陷于死牢的风大侠、宿大侠时受的,他们两个都是顶顶的好人,却因得罪了奸臣亲属,被陷害入了死牢,我去的有些晚了,风大侠的臂膀没了,宿大侠的一条腿也被打断了,我救他的时候遇上了对方高手的滚留天火机关,烫伤了一点点……”
我听得义愤填膺又忍不住心疼。
即便他在诉说这段历史时,也只着重强调别人受的灾难,对自己的伤痛却只是一笔带过,可其中多少疼,他不说,就以为我不心疼吗?
“那这一道疤,好像是箭伤?”
“麟州楚家的三小姐楚玉婥,去劫她朋友‘三苏小剑’苏三姑的法场,本是十拿九稳,不想遇到了‘陈州五怪’坐镇,五个怪人围观她,她险些陷进去,我去搭救时,那五怪里的‘箭怪’对我射了‘万人敌’的大箭,臂膀上擦到了一点……”
“那后背这一道……”
梁挽这次沉默了更加,却非常简洁含糊道:“是……一个‘前朋友’刺的……”
我听着心里一怒,恼道:“什么‘朋友’能在背后伤人啊!”
梁挽苦笑道:“所以是‘前朋友’了,不是现在的朋友了……”
我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可还是气了许多,只好继续数着伤疤,继续追问每一道疤痕背后蕴藏的历史,可在梁挽的轻松道来之中,却好像只是一个个与他无关的故事罢了。
十三道伤疤,十三个故事,我听得入神,我的目光就和树的叶片儿一般摇曳晃荡着,仿佛和他一起回到了那三年里惊心动魄的一战战、血腥残忍的一场场,听到后来,实在无言可诉,可却掀起了许多新鲜的情绪。
我是曾经有点酸涩,可如今更多的是自豪。
自豪于梁挽不愧是梁挽。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寻常人可以做得来的?可他都能做到,这又岂是热血可以概括的?
他在这三年来若是软弱颓废,沉溺欢乐,我固然是心疼、怜惜,可除了心疼和怜惜就再也没别的了。
可他偏在疯癫伤痛的低谷之中自强起来,如一道一往无前的劲风狂草,遇恶打恶,遇善怜善,把许多人都从绝望之中解救出来,不让这世上再多一个和他一样的绝望之人。
遇到这样的他,我除了心疼怜惜,更多了几分尊重、敬佩、甚至是欣慰。
这样永远不肯去黑化,永远不愿去放弃的梁挽,才值得我不顾一切地去拯救,对吧?
要是颓了三年,什么都不做,或者归隐三年,啥人也不见,那我心疼归心疼。
我还是会有点瞧不起他的。
呵,幸好是他,幸好如此。
有了他这样的人做榜样,做接下来的事情也更容易多了。
我数完伤口,帮着他把衣服给一层层披好,动作之温柔让梁挽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欢喜,他目光明亮地问我。
“你问完了,也想完了,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么?”
我的回应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吻手礼。
梁挽却手掌一颤,瞬间低下头要吻我。
我却轻轻伸手止住他那红润得过了分的嘴唇。
梁挽疑惑道:“小棠?”
“不许亲我,方才你亲够了。”我瞪他,“还有,你有想做的事,想救的人,我也有想做的事啊,想得到的人啊。”
梁挽好奇地看向了我,忽然笑了一笑,嘴唇一吮,竟然含了我的手指,吓得我赶紧伸回去,他却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俏皮也有些坏笑,柔软的目光一荡一闪道:“你想做什么事?想得到什么人啊?”
我想了想,忽直起身来,叉腰站立,看天又看地,最后才目光悠悠则看向了他。
“我想在此地开个分店,但不仅是为了开分店而开分店,这个分店可以是一个势力的起点,可以收留一些特殊的人群,可以在将来用来对付一些可恶的人。”
梁挽这次却收了调笑之色,认真道:“你不会是想……开宗立派吧?”
我瞪他:“我还没有这么大的企图和野心,只是挽挽,聂家虽已不是四年前的聂家,但毕竟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聂楚容的起起伏伏也更加让我认定,聂家本质上就是一个帮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