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撂下这话的时候,我瞧得见梁挽的眉头在短短的一瞬间挑了一挑,像莲花的尖尖一角被一阵积情惹欲的风给吹了一吹。
他沉默,整个人浓缩锋芒,仿佛成了烛光下摇曳生辉的一段玉像,一抬唇,却只拾掇出一丝看不出深浅的笑。
“自从成了聂老板的伙计,我可时刻关注你的养伤进程……我私以为你身上好才是真的好,这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手法有些过激,老板也不必如此想我吧?”
他越是温润妥帖,我越是不动声色地近了他,冷意翩然地指责道:“你都承认自己用了这种风月场合才会用的拘人法子了,还不承认自己喜欢男人?”
柜门焊这么死有意思?你踏出来一步会挂么?
梁挽却是目光深沉道:“那你……喜欢男人么?”
我一愣。
我万没想到他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我也注意到,这时他用的是“你”,没用敬语,没有敬重,问得长驱直入,说得直捣黄龙,似终于抛了维持君子面目的顾忌,把真实一面展出半分。
我沉默片刻,只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也已答过……我不喜欢男人。”
他微微皱眉,似预料也似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是吗?”
这口气,就好像他毫不在乎这答案,也根本没想从我这边得到什么,可却非得问出来,非要探个分明。
我只道:“现在是我抓了你的线索,是我在问你,你为什么不答我?”
梁挽只是盯了我许久,忽的低低一笑。
“并非我不想答,只是答了你也不信。而且,你几次三番这般质问于我,让我很想问问你……聂小棠,当日你把足尖踩在我身上,接连几次,你那时又在想什么,又在干什么呢?”
额……
踩奶只是正常的爱好,对吧?
这除了我是美的好朋友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先动了我的腰,我第一次捉你的时候可是客客气气对你,我连水都好好地喂你,你捉我的时候却只是嘴上客气,你手里不客气地把我从头动到了脚,你以善的名义拿捏了我、束缚了我、切开了我,这才让我想要反击你。
是的,就是反击。
因为我与你的相遇、再遇、三遇,皆起于一场场的胜负争斗、一次次的反击掠夺。
遇到别人我不会这样,可遇上你这毫无边界感的男人,那足尖就成了我最想和你发生身体接触的地方,我从那犯禁的脚趾上得到了隐秘的快活,得到了放肆与暗爽,得到了享受和心愉。便用脚尖践踏、揉拧、羞辱,去宣示我对某些区域的主权,和对你这厮的占尽上风。
毕竟,之前是你享受着我,可至少那时,是我享受你,享受你脸上的无奈隐忍,享受你那一身的轻狂冷傲,享受你身上身下发生的一个个的硬度变化、温度变化、色度变化。
梁挽啊梁挽,你根本不晓得,你落在我手里的反应是有多诱人又拒人。
但……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用口唇、手指、脚尖,都挺好。
我努努力,也能做到用屁股去殴打你的大腿。
但是蹭归蹭,踩归踩,去撅你,或者被你撅……
这个跨度是有点太大了啊。
我觉得一时半会儿我受不了。
所以我现在说不喜欢男人,不是我嘴硬,而是现阶段的实话。
可你就不同了。
你先前做的那些事,用的那些动作,我可以单纯用胜负欲去解读,用你的强势性格去遮掩,但你这次是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对我的身体部位展现了过多的执念,甚至你的拘束也带有极为鲜明特定的情趣色彩,连我这个懵懵的人都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我不是男同,但你肯定是。
我在沉思过后,眉间不屑地一起,带了大反派的冷傲:
“这个问题我在之前已答过……你岔开话题是想干什么?你若是无意识地做出来,怎可能做得那样精确?若是有意识,为何不承认——你其实就是喜欢男人?”
梁挽忽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我,苦笑道:“你都那样做了,还说自己并不喜欢男人。那我又做了什么,非要让你觉得我是喜欢男人的呢?”
我只冷冷道:“你喜不喜欢男人,还看别人先不先认?你以为这是什么比赛,谁先承认谁先输么?”
梁挽又是难以形容地一笑,目光有些微灼燎热地看我。
“坦诚总是相对的,聂老板为何不能承认,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喜不喜欢男人——你更想听到的是,我是不是像喜欢一个女人那样去喜欢你?”
我只微楞了半秒,就已经摆出了万分恼恨且不屑的笑。
“我全身上下除了这脸这腰,没一点像女人的地方,你这般故意激怒我,又想故技重施么?”
“故技重施对你可没有用。”
梁挽想了想,笑的越深。
“我现在想了想,你可能也不是真的在乎我是否像喜欢一个女人那样喜欢你,你只是想听我说出来,然后……”
他霍然抬眼,笑容笃定且目光冷锐道:“你就狠狠拒绝我、羞辱我,是不是啊?”
呵……
原来你猜到了啊?
在这个时候,我确实没打算和你更进一步。
我才认识你多久啊?一个月都不到。我俩连朋友都不是,怎可能一步登天飞上情侣山?
我就是想把你的性向底牌掀了,把你的隐秘心思翻出来。
然后狠狠地、无情地。
高贵冷艳地拒绝你罢了!
按照我设想的剧本,你被我指认得无处躲藏,承认了你对我的心意,我就能狠狠拒绝你,然后你我再调笑、俏皮、拉扯一段日子,你再表白,我再拒绝,中间我们要经历一些无理取闹的吵架、然后和好,然后再再无理取闹的吵架,再再和好,你要进一步意识对我的爱而不得和渴求暗恋,你忍不住最后一次表个白,我就能得意且畅快地享受你的追捧,然后再无情地拒绝你,这样我不就反击彻底,把你的喜怒哀乐牢牢地掌控在手里了么?
在剧本里,你为我魂牵梦绕、肝肠寸断、日夜思念,我却可以流水无情占尽上风,拿捏你的心又拿捏你的人,我岂非是一个完美且冷酷到底的渣渣?
这种渣也是因为——我确实渴望去征服你,从意志到骄傲,从情感到尊严,我都想拿捏得透透的。
只是没想到,这完美剧本的第一步就被他卡住了。
狗东西太聪明也太敏感,让我做渣渣的机会都没有。
梁挽那样盯着我,像是盯着舞台上一个美丽而又危险的舞者,好像他稍微放松一下就得被我从舞台上踹下去。而我只是漠然地揉动茶杯,仿佛揉动某人的内心。
“梁公子能看出我这恶劣性格,看来是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喜欢我了?”
梁挽摸了摸脸颊,笑道:“你从不算恶劣,只是乖张放肆得有些可爱。我敬聂老板也如沟渠敬明月,我在乎你,也喜欢你……只是我确实并不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