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知道莫丽曾遭受毒打吗?
他当然知道。
可他下意识为所看到的情景开脱。
争吵、矛盾……这些本就是家庭关系里必须要处理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幻想那么美好,为什么不能让它一直美好下去呢?
莫丽一声声哭诉就像利刃,撕碎了张永粉饰的完美,露出里头血淋淋的真实。
坐在地板上的张永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面有只黑色的苍蝇。
常年伏案让他的颈椎脆弱不堪,仅仅抬头看,他的视野便天旋地转。
盯着苍蝇看,张永恍惚间看见了自己的生活。混乱不堪,压抑难看。唯独余下一点不变,那一点也摆脱不掉飞走的命运。
邹渚清的眼神迷离,撑在地上的手抠着地板,昭示着他因晕眩而难受不已。片刻后,他好似终于受不了似的横躺在地板上。
摄像扭头看夏凯,夏凯抬手示意不要停。
邹渚清忽然又撑着站起身来,他冲进里间,费力地拖拽出望远镜,对准了天花板。
再近些,他想要看的再清些……
苍蝇却一下飞走,再无法捕捉身影。
张永喃喃道:“飞走了……飞了……”
夏凯喊咔,邹渚清从状态里抽离出来。
夏凯招手,叫他过去,剧场的人各自原地待位。
“邹老师这是加的戏吗?”
“应该是了,剧本里好像是没有。”没看夏导叫邹老师过去了吗?”
四下有人七嘴八舌讨论着。
片刻后,邹渚清归位,拍摄接着进行,大家就确定了这戏是加成了,邹渚清又为张永添上了一笔。
周弑青刚刚下戏,从B组晃了过来,呆在夏凯身后,和一群剧务的人聚在了一起。
有胆大的人上前攀谈,讲的就是邹渚清加戏的这一段。
“周老师,你觉得这戏加的是好还是不好?”
周弑青低头整理着衣袖,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思索了片刻后,笑道:“我不是导演,不能评价好与不好。但我的话,或许会照着剧本演。”
这句话无疑像是往快沸了的锅里扔了块肥肉,一下把油炸开了花儿。
“是邹老师这戏加的不好吗?”
“周老师有什么理解?”
“能跟我们讲讲吗?”
周弑青摆摆手,低下头接着强迫症一样整他的袖口:“什么不好,夏导既然加了,那就证明是好。只是我和你们邹老师演戏习惯不一样,我喜欢按着剧本演而已,瞎想什么。”
刚兴起了的人群又蔫儿了下去,没说几句又安安静静呆着看邹渚清拍下一场。
周弑青不是嘴碎的人,他真有什么见解也不可能跟剧组工作人员乱说,他打着哈哈想着应付着便过去了,夏凯却忽然扭头把他叫过去。
“真觉得他加的好啊?”夏凯眼还黏在场里,话却在问周弑青。
“好什么,”周弑青笑了声,“怪多余的。”
夏凯松了紧皱的眉心,点头道:“他有点钻牛角尖了。”
周弑青向前几步,看着不远处沉浸在剧情里的邹渚清,手拍了拍夏凯的肩:“夏导,你得信他。”
“我怎么不信。”夏凯呼出口气,“我这不是就放他按自己的节奏来了么。”
剧情走到邹渚清刚刚拍过的这部分,才算揭开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