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靠近那些星辰碎块儿的时候,心中默默想念着“诡梦天魔”的形态,果不其然,手上便冒出了一团儿墨黑色的雾气,这雾气犹如液体般流动,正是“诡梦天魔”未吃饱能量的初始形态。
所有天魔里,大部分都只能在梦外现身,唯有这“诡梦天魔”似乎是含有某种与梦境相关的权能,可以在梦中大展其身。
那黑色雾气的团块儿被他一阵心念口动,便忽的蠕动了几分,接着一团分成了几道,十几道,像四散而飞的黑色长虫似的朝那些星辰块儿飞涌过去,在那些植物般向外扩散的器官上方悬停着,像是蛆虫吸取着肌肉里的能量从而成长一样,它吸收了属于星辰土壤块儿中的能量,果然粗壮结实了几分,又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星辰块儿。
行幽立刻意识到:“你是在利用‘诡梦天魔’,吸收妖星的能量?”
苏折慢慢道:“‘诡梦天魔’本靠吸食人的梦境而成长,我大胆猜测,若天魔与仙人同源,这妖星气息与星仙的‘不老梦’也是同一个来源和组成,比寻常人的梦境更加‘好吃’,它自然愿意去吃。”
说罢,他收完气息,眼瞅着那黑雾继续壮大吸收妖星的力量,便转身看向了行幽。
“它虽不能吸光妖星的气息,但这样一来,也算是帮了紫晏一把,他胜算大增,必定可活。”
行幽见他如此笃定,不由笑道:“能活自然是好,只是他活了,算不算你欠本尊一个大大的人情?”
苏折忍不住横看了行幽一眼,眼见他面上并无讽意,想来心情还不算糟,便也跟着笑道:“我欠尊上的人情比山海还深,难道还差这一遭?”
行幽的笑容忽的一淡:“虽说不差这一遭,你也得想法子还上一还才是。”
苏折眉心一折,欲行大礼,却被行幽伸手遥遥一扶,阻了这单膝下跪的架势。
“我不是让你做别的,只是你到了画轴山也有一些时日,对这儿的人世环境也已了解,也有了几个追随的朋友,如今紫晏这小子也对你深信不疑,徐云麒也找不到证据疑你,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你也该替本尊做一些事了。”
这倒是正理儿,苏折遥遥一起,道:“这是自然,敢问这第一件事是什么?”
行幽笑道:“你已听了我说的这些故事,就该知道——这画轴山的七居士,就是这掌教的七条臂膀和七双眼睛,我可以不去追究丹希,只因为他当年受的罪不亚于我,可是其余六个人,他们必须死,你说对不对?”
此番既是试探又是拿捏,可见他心中对画轴山的仇恨一日未曾减歇,心中千盼万盼的是让苏折也理解自己、明白自己,与他站在同一边同一条线上,之前说仙家秘事,方才搭救紫晏,皆是为了这一时这一刻。
苏折自觉受了天大的人情,再推拒也是难了,只是笑道:“你想要我在画轴山内杀死居士,我并非不能去做,只是在山外杀人已是困难重重,在画仙的大本营里公然杀人,真的做得到吗?”
就算能做到,居士之死不是小事儿,丹希难道能视而不见?
行幽却似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仰头便只是冷笑:“你若杀别的居士,丹希或会过问,可是这一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干预的。”
苏折沉默片刻,心中疑惑困苦渐渐明晰:“你说的莫非是——李墨花?”
行幽接了他的话:“这人与‘诡画派’有暗地里的联系,无论如何都是该死。”
苏折奇异道:“倘若他无论如何都是该死,为何不能设法揭发他?让画轴山在内部处置了他,岂非更好?”
行幽却反问他一句:“你可知之前画轴山出了叛徒,都是如何处置的么?”
苏折还未发话,他便已自顾自地接下去,道:“这些人虽是叛徒,可他们已修成了第三或第四的仙阶,身上的骨骼筋脉皆已异化成仙骨仙筋,可谓是——绝佳的绘画材料。”
苏折头皮一麻,脚下忽的高高低低、硬软不平,仿佛他踩的不是结实的星辰土,而是千年万年来仙家积累的白骨与尸肢,眼前看见的不是星仙的天空,而是晦暗不明又令人绝望的真相,而自己昔日手中握的画笔,仿佛也不是仙金玉贵的法器,而是带有仙君尸肉的骨殖!
“难道画轴山如此富庶奢侈的作画材料里,有一部分……有一部分是……”
行幽只是讽刺地笑笑:“是他们自己人的遗骨奇筋,甚至是灵脂仙血……不过你还算幸运,你如今不过是一阶的承笔郎,还用不到这些高阶材料。这些东西还算珍贵,总得三阶以上才能用吧?”
苏折深吸了一口气,只觉体内一股寒意直冲胸腔:“这……这实在是……”
“画轴山在弟子的培养上可谓尽心尽力,自然也不会浪费他们的尸体……”
“从前渡劫失败了的仙人尸骨,还有一些被处置的弟子尸骨,都是会被二次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