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麒瞧见了苏折交出这番为难的答案,心中几乎是大大松了口气,之前积攒已久的阴霾风暴仿佛在这一刻都已消失于无形。可紧接着,他又不得不酝酿起几分疑惑,瞅着他的爱徒林宿左顾右看,好像是想直接盯穿这层皮儿,看到骨子里似的。
苏折心中一凛,自知这一关仿佛还没有这么好过,只故作茫然与无辜道:“老师为何还这样看我?”
徐云麒沉默片刻,道:“紫晏仙君若是送你什么,你不好拒绝,也不方便对外说出,这点我可以理解。可是这一颗也是星仙集日月精华、酝星河百川,所凝造而成的命星,对他的修为战力皆有极大助力。这样要紧的东西,他为何会送给你,一个修为一阶的承笔郎呢?”
把命星送给承笔郎,就好像把一把四十米的大刀送给刚出生三个月的婴儿,婴儿非但使用不了大刀,而且还可能会被沉重的刀子直接压扁。以林宿的修为灵力,根本就使唤不动这颗星星,谈何保管呢?
紫晏就算再偏爱这个弟子,再想收拢他的心,也不至于犯下如此荒谬的错误吧?
所以徐云麒有疑。
他有疑就必须当面问个清楚,省得夜长梦多。
而苏折看向他,只是目光游移、神态犹疑,似一千一万个想不明白。
“弟子也问过紫晏仙君……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我原因,所以弟子也不知晓仙君此举的深意。”
徐云麒沉吟片刻,问:“他有没有说别的话?”
苏折沉默片刻,道:“仙君之前语气略有不祥……似乎觉得自己会出事,或许是因此才有把星星送我的想法。”
徐云麒目光一凛:“他早就预知自己会出事儿?难道是与妖星有关?”
苏折无奈地绷了绷脸,暗示道:“似乎不止……仙君似乎觉得,妖星一事,是画轴山高层有人暗中针对于他。”
他思来想去半天,还是决定借着这个机会给出暗示。
无论这个李墨花到底是不是内鬼,又是否与诡画派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总该设法提醒一下徐云麒。
不然若是对方也受了李墨花的暗算,这画轴山里能护着他的人又少了一分,盯着他的危险目光又多了一双。
徐云麒听他如此言说,先是一愣,而后扫了一眼在旁听到的冯灵犀与梅洛洛,更是脸色一沉,甩袖转首,语气微怒道:“胡闹!紫晏如此多疑就罢了,你难道信了他的话?”
苏折立刻无奈道:“弟子自然没有,只是转述一下紫晏仙君的话罢了。”
徐云麒冷声道:“什么话该转述什么话不该转述,你心里也该有个数,这些臆想猜测之语,以后就莫要再提了。”
他瞪了一眼冯灵犀与梅洛洛,前者还是有些懵的,后者已经聪明地笑了一笑,应承道:“仙师放心,今日的话我们就当一句都未曾听到。”
徐云麒淡淡道:“你倒是个懂事的,若是我挑中的弟子也像你一样省心懂事就好了。”
他这话是严厉了些,骨子里却是满满的维护之意,因为林宿若是敢在别人面前提起这等事儿,轻则掀起舆论上的轩然大波,重则给自己惹上不忠画轴山的杀身之祸。
叱也叱过了,护也护全了,徐云麒见林宿低头不语,又恐骂退了他的心智,还是转身、拍肩抚慰道:“不过你此番去藏书阁查阅星象记录,又提出两层妖星互相覆盖污染的构想,确实是有利于接下来的治疗。若能从‘观星病’之下救了这些弟子,你必是大功一件,若能禀报掌教,你或能晋升二阶的掌卷人,也未可知。”
这个时候以仙阶安慰有什么用啊?
苏折忍不住担忧道:“多谢老师替我揽功,可这些弟子尚未得救……而且这法子对他们有用,那紫晏仙君呢,他也能用这个法子么?”
紫晏看样子还处于污染的初期,与那妖星侵入的气息做着积极的争斗,这个时候让别的妖星介入,似乎不太对劲吧?
徐云麒长吸了一口气儿,接着吐出了六个语意深长的字。
“尽人事,听天命。”
接下来的七天里,确实算得上是人力与天命的某种博弈了。
韩因死去,可接下来的五名弟子还算是活着,徐云麒便设法开启了之前出事过的观星台,自己遣派画灵与仙兽守在五人身侧,在他们的眼睛上摆上可观千万里的灵髓镜片,叫画灵调整他们的姿势,使他们随时保持观星的姿态,一旦这些人的视线转移、或是挪开了姿势,有形的画灵就会来帮这几个布偶似的病人,摆正头颅的位置,让他们一心一意地注视星空。
这一招确实是够折磨人、也够诡异,苏折最初也担心这是不是在折腾一些快死的人,但最后还算产生了些不错的结果。
五人被摆到观星台的第一天,就观测到了妖星。
根据徐云麒推测,妖星的气息或许也是互相吸引的,就好像磁铁吸引磁铁一般,对立的两极是不会错过彼此的。
所以被妖星污染过的人,本身就更容易观测到别的妖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