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春寒,早上有场细雨。

雨后天晴,泛着凉意的风吹起亭边纱帐。

坐在亭中的男子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雨打宫墙后,青色的纱帐翻飞,脸上露出一丝怀念之色。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青黑,看起来姿容憔悴。明明身上裹了极厚的狐裘,仍显得身材瘦削,有些病美人的模样。

一个负肩甲,着金纹红底羽林军官袍的英武男人出现在他身后,捧着厚毯,面无表情垂首道:“殿下。”

病弱男子微微转头,浅笑道:“飞星。”

刘飞星走上前,将厚毯盖在男子腿上。男子笑着看他动作,又抬起头来去看那纱帐,轻声慢吟:“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刘飞星搭好毯子,站起来问:“殿下在想沈青澜?”

男子浅笑,却避而不答,“听说松城的雪,化了。”

刘飞星恭敬跪下,低头不语。

“孤也没想到,楚泽鹤有那么多得用下属,连沈芜青都请得动。”太子殿下叹了口气,摸了摸跪在自己身边的刘飞星的肩膀,温声叹到:“你去了松城三次,连沈芜青的面都没见着。孤不怪你,只怪自己无用,留不住青澜,招不来下属。”

刘飞星面色僵硬,默不作声的跪着。

太子微微皱眉,颦蹙低语,自顾自地说:“当年沈芜青替李无涯斩八路水匪,青澜替孤杀的已不止八人了。然,沈芜青未选李无涯,青澜亦不选孤,在孤意料之中。可那楚泽鹤与孤难道不算一丘之貉?他又凭什么让青澜替他卖命,来京城走一遭?莫不是他们两人一个无父一个无母,故而聊的颇为投机?”

想了想,太子又说:“青澜一剑,清水映长天。听李将军说,同他母亲极像——都是浩瀚阑干,宫墙不可困。孤当年不信,非要囚水,如今倒是自找麻烦。唉……杀了,孤觉得可惜;不杀,孤又生气。真是难煞孤了。”

太子敲打得隐晦,刘飞星却能听出来。太子手段颇多,却第一次对沈青澜网开一面,不舍动用雷霆手段,心底还是存了几分想将人召回来的意思。故而提点刘飞星注意分寸,下杀手前要谨慎。

“殿下,沈青澜此人身上江湖气颇重,留在身边,恐生灾祸。”刘飞星沉声道。

太子一笑,轻声问:“他楚泽鹤留得,孤留不得?”

刘飞星垂首:“臣该死。”

“孤知你担心,”太子摇头,“只是坐稳这位置,还需冥教。父皇与楚如泉能通过姚雪有所互利,孤也得找一个中间人与楚泽鹤相联系。既然青澜误打误撞占了这位置,孤就不可能舍这枚棋。”

“殿下深谋远虑,臣愚笨。”

“冥教不可不除,利用之后再丢弃便可。你不笨,你只是不喜欢青澜。”太子笑了,看刘飞星像看顽童般,“你还怕青澜回来夺你位置不成?如今孤手上有楚泽鹤心爱之人,楚泽鹤身边有孤的少师大人,堪堪平衡,此局难破,谁也不敢轻易出手。青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孤身边。”

“冥教之人已然入城,臣害怕楚泽鹤是敌非友。”

“你想多了,楚泽鹤怎可能因为一个影卫与孤做对?”太子笑着摇头,“若他当真看不懂向着谁更有利,那他这冥教也掌不了多久。更何况……今日客人来,忌动刀兵。”

话音刚落,一席黑影如寒鸦落地,金属面具在阴影中反射着灰沉沉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