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 一辆小型商务车驶离了路家别墅。
天边刚下过雨,天际还算爽朗,云层稀薄, 如银的月色就从云层的间隙之中流淌下来, 跌落在雨水积成的水洼之中,亮盈盈的。
开车的是路家的司机,兰蔺坐在副驾驶,他侧过头, 目光落在车窗外不断略过的那些风景上。
路随青就在车的后座。
也许是为了防止他从镇静剂的效用之中陡然清醒过来,在上车的时候, 他的双手就被捆缚起来, 活像古代被押解的犯人。
周娟对兰蔺要带路随青回山庄“观光”这件事情持一百个同意,路良辰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头,发话道:“可以,那就麻烦阿兰照顾好他了。”
兰蔺自然同意。
夜风浩荡,夹杂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细碎的雨丝,落在脸颊上的时候,凉丝丝的。
司机很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想要为兰蔺升上车窗, 却被他制止了:“不用了。”
兰蔺收回了目光,目视着后视镜里沉睡着的路随青,温和地笑了笑:“风吹一吹, 挺好的。”
……
二十分钟后, 车辆停在了半山别墅旁。
兰蔺的别墅就在半山腰, 站在门口, 朝着山坡向下看, 山腰处还有很多灯光彻夜不息的人家,一点一点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夏夜里点缀在丛林之间的萤火虫。
管家和司机忙前忙后的安置着两个半夜回归的人,兰蔺就站在落地窗前,安静的欣赏着外面的夜景。
半山别墅的装潢很古旧,还是兰蔺没有出国前住过的地方。
管家提醒他,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之后,兰蔺才回过头,微微弯着眼眸:“辛苦了。”
兰蔺向来不喜欢别人和自己共处一室,管家明显是知道他这个习性的,很上道的离开了。
墙壁是绒面的仿原生木条纹,隔音效果很好。几个组合的钟形灯安静的蛰伏在黑暗中,亮起了一点盈盈的光。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壁炉却已经打开了,里面的无烟炭燃烧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响,构成了这座别墅之中唯一能够听见的声响。
兰蔺没去看壁炉,走到餐厅的酒柜旁,信手拿出一瓶,倒在靛蓝色的杯子里。
酒液是棕橙色的,在蓝色的点染下,透着一点奇异的灰。
他不急不虚的从冰柜之中取出冰球,慢条斯理地放进去。
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兰蔺转过身,嘴唇贴在冰凉的杯口,目视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房间出来的人,细细的抿了一口。
酒精像是带着一串火种,所经之处,从喉咙到胃里,带起一片火.辣辣的感觉。
路随青背对着他,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安静的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光。
兰蔺走近,顺手把柜台上摆着的橙汁饮品递给他:“醒了?你哥哥做主,让你跟着我出来了。”
路随青仍然不理他,那双眼睛在壁炉的火光映照下,愈加亮得惊人。
他身上穿着病号服,纯白色的,把他的身躯衬得略微消瘦,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个纯白色的陷阱,难以自拔。
“还在记恨我把你供出去的事情?”兰蔺不动声色道,“是你先要握我的手的。”
路随青忽然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开朗明亮的笑:“当然没有,我怎么会怪罪哥哥呢?”
他似乎练就了一种奇异的能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似乎对之前的事情真的既往不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哥哥还带我出来玩,不用困在那个像棺材一样的路家,我真的很开心呢……”
“你左手握着的刀我都看见了。”兰蔺打断他,“不用这样。我这里的厨房还有很多刀,你想取用的话,除了用于自残或者伤人的目的,可以随时自便。”
路随青还是笑盈盈的:“哥哥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啊?”
兰蔺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道:“你跟我吧,青青。”
他看着那双黑沉沉的、深不可测的眼睛:“我带着你。”
*
不知为什么,路随青还是鬼使神差一般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