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败絮[穿书] 西瓜炒肉 13572 字 1个月前

赵嵘笑起来很好看。

好看到即便是此时此刻, 乔南期心间一抽一抽地疼着,看着这笑容, 脑海中还能浮现出赵嵘看着他笑时的样子。

纵然他在第一排,可离赵嵘和陆星平还是有一段距离,看不清赵嵘的眼神。但赵嵘此刻的眼神……

也许会和当初看他时一样,甚至更明亮。

乔南期终于移开了目光。

他方才还觉得不论如何都能看着这场婚礼举行完毕,现下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

他紧紧握着挂在胸前、藏在衣领下此刻已经见不得光的那两枚戒指,指尖隔着衬衫的布料,一下一下地摸索着, 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此间种种,本都已经在他手中。

而他现在,就连默不作声地心痛, 都不能表露出来。

因为这是赵嵘和别人的婚礼。

因为这是在别人眼中,他的朋友和赵嵘的婚礼。

赵嵘那曾经日日夜夜戴着他们的婚戒的手, 就在这一刻, 从此往后, 要戴上另一枚和其他人成双成对的婚戒了。

婚戒的样式甚至和他手上这对相差甚远。

全然不同。

乔南期甚至止不住想,这是不是也是赵嵘精挑细选的,是不是赵嵘换了口味, 是不是……

这一切他都只能在心中想, 而不能说出口。

也许他现在就算是不顾体面地阻挠,也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为了赵嵘而来。

乔南期缓缓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沉下了心间那冲上前阻拦的冲动。

他这一回没有抬头。

现下他若是当真看下去,来的路上,他同夏远途说的那些话, 他未必能做到。

众人面前。

赵嵘抓稳了戒指,同陆星平无声地道谢之后,转头看了眼所有人最后方,记录着婚礼现场的林律师等人。

对方隔着所有宾客,遥遥给他点了个头。

——看样子,这保密协议算是失效了。

前方,坐在赵嵘那群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刘顺似乎注意到了赵嵘的目光,还当赵嵘是在看他,抬手和他招了招手。

赵嵘:“……”

他哭笑不得地收回目光,又有些担心自己此刻神情变动被其他人察觉。视线转动时,他的目光难以避免地有看到了坐在前头的乔南期。

这人方才还在看着,此刻却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表情也不清明。

赵嵘目光一顿,复又收了回来。

他缓缓放下心来,跟着步骤,给陆星平戴上了这枚随随便便挑选的戒指。

轮到陆星平时,陆星平将戒指拿在手中,却抬手,止住了赵嵘伸手的动作。

赵嵘一愣。

只见陆星平微微凑近,极有分寸地凑在他耳边几寸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和他说:“你如果不高兴,随时可以停止。”

不高兴?

第二个人这样问他了。

方才婚礼还没开始时,方卓群也是这样问他的。

是他表现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他们都误会了吗?

怎么会不高兴呢?

办一场仓促的假婚礼,保密协议就失效了,等他和陆星平办好法律程序,他会拿到遗产的一半。那是曾经显赫至极的陈家四分之一的家产,即便不在杨城,他随便去什么地方,这笔钱都足够让他直接立足于世家圈子里。

轻而易举的一笔大买卖。

也是赵嵘一开始的目的。

“没有,”他也压低了声音,轻声对陆星平说了实话,“我还挺开心的,我就要获得我想要的生活了。如果非要说的话……”

“就是有点心情复杂。”

他曾经为了乔南期,甚至不是为了乔南期,只是为了一个留在乔南期身边的机会,就放弃了这些。

如今,这一切却对调了过来。

而他刚才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的意外,担忧着乔南期这个不太稳定的因素,可这场婚礼居然当真平平稳稳地走到了现在。

婚礼开场的时候,赵嵘甚至在想,这么多人看着,如果乔南期当真连最后的平和都不顾,那么,这人一直以来的喜欢、后悔,其实不过都是自私的笑话。那他也不是不可以放弃最后的体面,干干脆脆和这人撕破脸算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就当十年光阴似箭,被他一把拉动弓弦,射到了不知哪里的远方。

可乔南期什么都没有做。

赵嵘自然心情复杂。

他伸手,笑了笑:“就差这一步了。”

陆星平点了点头,给他缓缓戴上了戒指。

至此,尘埃落定。

乔南期再度抬起头来时,赵嵘和陆星平已经完成了交换戒指的环节。

夏远途坐在他身侧,低声问他:“你……?”

“我没事。”他在回答,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没事。”

夏远途似乎无话可说了。

待到那些流程结束,陆星平让到场的人随意走动,带着赵嵘去和陆家的一些亲戚做那些客套无用却不得不做的交流。

乔南期仍然坐在那里。

他望着前方刚才赵嵘站过的地方,骤然道:“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人?”

他这辈子,只遇到过两个豁出一切来爱他的人。

一个是乔安晴。

他的名字是乔安晴取的——原先很美好的寓意,乔安晴的乔,贺南的南,期望的期。是她把他领养回来,不在乎血缘的隔阂,为了把乔家交给他,一点一滴,将他养成了十几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她最终却因为一个不值得的贺南,一点一点地抑郁、发疯,最后连他的挽留也没用。

他没有留住乔安晴。

第二个是赵嵘。

他不仅没有留住,还不得不亲眼看着赵嵘走远,而只有他站在原地,孤身一人,无亲无靠。

他这样的人……

当真是担得起“失败”二字。

乔南期心中不知百转千回了几遍,只是这话说得突然,在他身侧盯着他的夏远途一时之间甚至无法理解这句话。

夏远途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不可能是乔南期说得出来的话。

夏远途清楚地记得,乔安晴去世前后,乔南期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唯一不变的,便是那从始至终的骄傲。

乔南期从不低头。

即便有过在贺南面前虚与委蛇般的低头,那也不过是表现出来的假象,内里,乔南期从未发自内心地认输过——后来他也确实赢了,赢得漂漂亮亮,赢得酣畅淋漓。

至于对他们这些同辈的人,那边更不必说了。别说同龄人,就算是他们的父母,谁提起乔南期的名字,不会带上几分敬畏?

夏远途一直以为,这辈子乔南期都不可能会认输。

因为没有人能让他这位无往不利的发小认输。

可他却实实在在听到乔南期自己说出了“失败”这样的话。

鲜花芬芳,觥筹交错,气球在轻微的暖气流动中飘荡着。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穹顶镀了一层鎏金,眼看星夜将至,场馆内点缀的优美灯饰都亮了起来,提前给地面铺了一层星河。

像是喧闹却平静,繁荣而美好的岁月。

只有乔南期一人,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