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凝望外头的冰冷惨白,他像是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之处,恰好踩在一条分割天堂和地狱的细钢索上。从这细钢索,他又想到方才下属们的赞词,孙副官说的那千钧一发四字,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冷从五脏六腑里涌出来,让他这从来不怕冷的火热身躯,蓦地打了一个寒颤。
千钧一发?
是的。
他是知道廖家藏起了姜老太太,要对宣怀风下手,但接到消息时,留给他的时间已不多,只能赶忙叫蓝胡子连夜去姜家堡找人,这可不就是千钧一发?
他是知道老爷子会下山来逼他,但没想到老爷子能把时机抓得这样准,一大早杀上门,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用两队握着火器的士兵,把他的院子围个严严实实,这可不就千钧一发?
会议上,那么多恶意的眼狠狠盯着他,那么多乌黑的枪口对着他,他冷着脸,放着浑身杀气,把时间拖到最后一刻,拖到看见门外蓝胡子的身影出现,可不就是千钓一发!
如果他没接到廖家眼线的消息,在会议上猝不及防,怎么办?
如果他对付不了老爷子,被关了禁闭,怎么办?
如果今天的会场上,蓝胡子没能及时赶回来,三大家联合投票,非把宣怀风送到廖家手上,而他双手难敌四拳,怎么办?
孙副官说他运筹帷幄,宋壬赞他厉害,只有他心里明白,这道道关卡算计过来,只要一个地方不仔细,他今天,也许就要失去那个人了。
想到这里,就觉得窗外吹来的风真冷,冷得肠胃都要冻住,脊梁都要碎去。
白雪岚站在窗前,没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已停了。浴室的房门打开,一阵热雾从里面涌出来,氤氲着宣怀风修长的身影。
宣怀风对着白雪岚的背影问,「他们都走了?你怎么把窗户开了?」
刚洗完澡的身子,最受不住冷风,才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
白雪岚忙回过神来,把窗户关上,拉着宣怀风到床上,把被子往他身上一盖,「是我糊涂。身上有些燥热,就把窗打开了,倒把一屋子蓄的热气放跑了。你冷着没有?」
宣怀风叹道,「这样天气,我总觉得冷,你倒觉燥热。你的身体真好。」
白雪岚见他盖着缎被,两只手和脖子露在外面,肌肤上还漾着沐浴后的浅浅粉红。睫毛长翘而微湿,眸底也是温暖润泽,写满信任的含笑瞅着自己,便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
白雪岚问,「今天会议上,你怕不怕?」
宣怀风说,「这个你问过好几遍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白雪岚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