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施文通过电话,徐绍寻有两天都处于迷惘状态。
正如施文所说,情欲大概是区分感情最直接的标准。但徐绍寻暗搓搓留心两天,得出的结论是他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似乎并无绮念。就连往那个方向稍稍一想,便觉得十分亵渎。
这是不能接受……吗?
明明应该有了答案,徐绍寻却举棋不定。内心深处,他抗拒将林余推远。
徐绍寻的目光动了动,又落到林余身上。林余虽然骨架小,但个子不矮,平时穿着宽松的衣服,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有切切实实地抱住他,才能发觉这个人的单薄。
……徐绍寻是抱过的。哪怕林余不适应肢体接触,时光的筛子滤过,也还是留下了两颗仅存的硕果。
一次是机场临别,林余松手松得太快,徐绍寻又恍惚,其实根本记不清了;另一次却更久远,要一直追溯到刚创业。那会好不容易才拉到投资,徐绍寻高兴得无以复加,什么都忘了,只想毫无保留地和眼前人毫无保留地分享喜悦,刚出大厦,就莽莽撞撞地抱住了林余。
他抱得很紧,手臂搭在林余的背上,第一次这么清晰感受到青年骨骼的轮廓,和林余微低的体温。徐绍寻感受到心跳,急促,分不清是谁的。
徐绍寻抱完才想起林余不适应。林余没说什么,徐绍寻却反过来觉得不好意思,分开了竟仍有些心悸。或许是因为那刻心悸,那个拥抱无比鲜活明亮地留在了徐绍寻的记忆中。至今想来,一切仍纤毫毕现。
徐绍寻越想越乱,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林余。”
林余应声抬头。徐绍寻叫完人,并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想叫而已。
被徐绍寻藏在心里、翻来覆去想过的事情就像气泡,一不留神便浮上了水面。
徐绍寻说:“所以……你跑到这里,是专门为了躲我啊。”
林余张了张口,下意识便要否定,最后一刻却改了主意,说:“不全是。”
那就还是是了。徐绍寻觉得他理应有点受伤,但这一刻他只觉得林余很苦。
“那如果……”徐绍寻问得很小心,“如果我们最终没走到一起……”
他说得没头没尾,林余却听懂了。
林余说:“逢年过节,你给我发祝福信息,我会回的。”林余很慢地笑了笑,“结婚就不要请我了。”
徐绍寻心里空落落的。可是天南地北,之间又横亘着一份不被接受的情谊,他还能要求林余什么?
那也太自私了。
徐绍寻被自己的两句话弄得情绪低落,林余却面色如常,看看手机,又往外看了看天色,跟没事人一样向徐绍寻提议:“要不要去逛夜市?”
“行啊。”徐绍寻答应完了才问,“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林余说得很随意:“反正你也不常来。该逛的逛一下。”
徐绍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说不出来。
林余说目的地不是很远,可以步行。等出了门,徐绍寻才发现林余一副地主的口吻,实际上也是个一步三停,对着高德看路的货。
徐绍寻问:“你不知道在哪?”
“……也算知道吧。”林余镇定地说,“我前两天问杨连,杨连告诉我的。”
徐绍寻心里霎时雪亮,他就说林余之前那样的生活态度,怎么会知道最繁华的夜市门朝哪开!徐绍寻灵光乍现:“你是不是临走前,专门回去问的?”
林余有点意外他记得这样的细节,但还是说嗯,是啊。
徐绍寻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夜市的烟火卷过纷乱心绪,能把一切飘摇不定的都按下来,踏踏实实地落入地里。
夜市人声鼎沸,有些热门的档口前排着两列队,一条给钱一条拿货,队排得长,也轮得快。与徐绍寻擦肩而过的有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夫妇,也有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偶尔有只言片语从嘈杂中析出,也都是徐绍寻听不懂的语言。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语言。只有林余是熟悉的。
徐绍寻插着兜,并不怎么往旁看,只跟着林余走走停停,林余往哪转他就往哪转,把自己当做一个乖巧的挂件。
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
徐绍寻心想,好像也不错。
二十分钟后,徐绍寻跑远到另一种“日后”的思绪被淹死在现实里。他发觉,林余好像是真的一门心思在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