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仿佛一下子静下来,打在玻璃上的雨点和窗缝里的风,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宋珂忽然心慌,无所适从地笑了一下:“不找了吧,大家都那么忙。”
陈觉像没听清:“嗯?”
只好凝声重复:“我说就不见了吧。”
陈觉这才慢慢地“喔”了一声:“也好。”停了一停,又说,“那等你搬走后,咱们就再也不见了。”
猫蜷在门后的角落打瞌睡,很晚了。宋珂手握在门把上,没有开灯,心里也觉得看不清:“小九的事多谢你,有机会我一定还你这份人情。”
其实彼此心知肚明,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可陈觉也还是说:“好。”说完就再没有什么声音。
宋珂松了口气。
“宋珂——”
又把心提起来:“嗯?”
“手机放客厅了。原先的那个程序还能用,不过我给它取了个新名字,你看了别嫌我无趣。”
宋珂也不知道怎么回应算是合适,仍旧“嗯”了声。
他笑了笑:“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随传随到。”
宋珂也只好笑了笑:“好。”
“不早了,你休息吧。”
说完也没有等宋珂回应,好像也知道宋珂不会回应,一阵沉缓的脚步声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宋珂在原地站了许久,一直站到雨势渐停才扶着酸麻的腿出去。客厅一片漆黑,应该是陈觉顺手把灯关上了。他目不斜视,走到卫生间去放水。
想给小九洗个澡,它太脏了。
蓄起一脸盆的温水,小九两只脚站在水里抻起脖子,浑身的毛使劲乱抖。他没有躲开,只是一声不吭地替它搓洗。低头看见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被水打湿的前襟,想到陈觉跟他说了那么久的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心里一阵一阵,忽然觉得没有力气了,最后终于还是停下动作。
后悔自己没把话说得再狠一点,后悔没表现得再厌恶陈觉一点,这样一再地放不开手,将来一定是害人害己。
当晚他将小九放在自己房间睡的。
第二天理所当然醒得很迟,起来倒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眼睛有一点肿,都不知道是该夸自己生命力顽强还是熬夜已成习惯。
赶到公司去上班,开会时程逸安也直打呵欠。忙完两人一道去吃午饭,一个握紧加浓热美式一个抱紧保温杯,好长时间一句话都懒得讲。
结果路上碰见同事,得到好心提醒:“食堂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会儿人多得要命,你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点外卖?”
想到外卖都是料理包加热的,程逸安说什么都不肯屈就。没办法,宋珂只好带他去吃那家阿辉煲仔,算是……算是碰碰运气吧。
前一天刚下过瓢泼大雨,路面留有小坑,许多地方不小心踩进去就是一脚的水。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幸好,老远就见到小店开着门。
挑了张背风的桌子坐下来,空气中满是扑鼻的香味,耳边不时传来老板夹杂粤腔的吆喝。很快砂锅就上了桌,包着抹布的手一揭盖,晶莹的腊肉和绿油油的青菜齐整地码在白米饭上,中间磕着一枚金黄半透的鸡蛋,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程逸安吃得满足喟叹:“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才想起带我来,太不够意思了。”
“前阵子关门了。”宋珂低头把饭菜拌匀,“我也是很久没有来。”
“喔,所以以前和谁来的?”
本来也是顺口一问,没想到宋珂不吭声了,转头就去倒水喝。程逸安心领神会,对着米饭大发感慨:“我真该好好地谢谢陈觉,他要是不走,今天我还吃不上这煲仔饭呢。煲仔饭啊煲仔饭,你我本无缘,全靠陈觉牵。”
宋珂一口水差点喷出去,哭笑不得地找纸巾:“师兄,别逗我了行不行,吃饭呢。”
又过了一阵,程逸安到底没按捺住,放下勺子语重心长:“听说你明天要提早下班,有约会?不是跟陈觉吧。我跟你说啊,做人不能三心二意,更不能脚踏两条船,你既然已经跟那个姓秦的——”
“打住打住。”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不用试探我,我跟陈觉没什么,明天晚上是要带小九去驱虫。”
程逸安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大喜过望:“小九找到了?”
“嗯,昨晚刚接回来。”
“在哪、怎么找到的?”
一整个早上,硬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口时机,此刻才乱糟糟地起了头:“陈觉帮我找到的。”
其实好多细节他也是猜的。比如陈觉一定把寻猫启事上的电话号码换掉了,昨晚第一次来敲他的门是想要告诉他,有人打电话提供了什么线索。
程逸安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行啊,厉害啊陈觉,丢了这么久都能让他找出来,看来有钱还是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你说是不是。不过不管怎么说找着就好,找着就好,改天我给咱们小九带罐头去。”
可以听得出话里刻意的轻松。宋珂却沉寂下去,许久才说:“不知道怎么谢他比较好,我不想欠他的。”
昨晚到今天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不知道要不要谢,怎么谢。
程逸安像是有一些想法,可直到往回走也始终保持沉默,并没有把陈觉想回睿言的事告诉宋珂。
很多事情旁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