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榛努力保持平静,灭顶的酸楚却在他极力忍耐下无限放大,像被堵住了耳口鼻,幻想的窒息感导致他的大脑慢慢开始缺氧。
他想告诉顾沨,无论如何请陪着他。潜意识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强加进来让他闭嘴,让他适可而止。
林榛陷入一种叫‘我错了’的循环里。
即便有那么多人试图在这场洪流中拉他回来,但这样的帮助往往维持不了多久,脆弱到只需要一个有心人的只言片语就可以彻底粉碎。
林榛那点可怜的乐观无所遁形。
他曾经把任义当做无话不说的朋友,和他分享自己的过去。和他说被当做垃圾抛弃过噩梦般的童年,和他说亲生母亲只能当养母的无奈,以及不那么好的奶奶,和那个注定埋在心里,那束不再拥有的光。
他说了好多,这些他以为能被保守的秘密,却在将来的某一天变成一把利刃指向了他自己。
在那个烟雾缭绕的租房里,任义卸下了伪装,他把那些秘密当做笑话,讽刺出口,用最陌生的语气,居高临下道:“你不明白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还要被嫌弃被抛弃?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就不该出现,是最错误的存在。你也不装得那么委屈,你妈才是个受害者啊。你爸有罪,而你不仅多余,还是束缚你妈妈一生的枷锁,是她痛苦过的证明。”
林榛无力地抱着头,恳求他:“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我不是…我不知道……”
“林榛,你最好笑得太开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快乐你的快乐。没有人。”任义蹲在他面前,声音沉了下来,“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过得那么好,没有人希望你有多好,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在出生的那一晚就死了。”
“不是的……”林榛一把抓住任义的衣服,又像抓住了一把荆棘,刺痛下连忙松开了。
“遭遇都一样,凭什么你以为你会得到救赎,你以为是童话故事吗?”任义说:“童话都是编出来骗人的,此时此刻才是现实。林榛,和我一样,烂在泥里吧。”
林榛头疼欲裂,分不清自己在哪,是被永远锁在了那个地狱,还是已经逃出来了。
他的视线落到面前的顾沨身上,发现他的嘴巴在动,仅此而已,林榛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顾沨,顾沨……”
接着,也看不见了。
荡在汪洋的一叶孤帆,淹没在巨浪之后。
此时,程耀去俱乐部晃了一圈,坐了没几分钟困了回公寓准备好好睡一觉。哼着小曲拧开门,赫然发现他家小祖宗闪现到了珒城。
他本就心虚,理所当然吓了一跳。
林星序没迎接过来,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程耀,黯然道:“回来了?你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
“...我有吗?”程耀忙摸出手机,黑屏了,什么时候没电的他也不知道。没回消息那段时间估计还在顾沨办公室里讨伐任义那伙人。
“怎么忽然回来了?” 程耀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
林星序不说话,仍旧默默看着程耀,看得程耀头皮发麻。明明没做什么错事,前几天去酒吧玩,理论上说算是给俱乐部的员工庆功,比赛得了奖放松是应该的。
他唯一觉得有错的地方是当时没和林星序说实话,主要是星星这孩子爱胡思乱想,程耀省得他多想才瞒着。
这么快就知道了?
没道理。
“星星,我刚去顾沨公司谈正事了,没看手...”
“程耀。”林星序打断他的话,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起来给人无形的压迫,一反常态,淡漠地往门口走,他说:“我想和你谈谈,去楼下餐厅吧。”
程耀被他一口一个‘程耀’吓着了,抬手握着他的,没得到回应就抱着他,“星星,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吗?”他收紧了手臂,感觉这个忽然回来的人好陌生,就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不热情,不黏人,不吃醋,也不生气。
手被推开了,力道不大,单纯为了保持距离。程耀的心往下一坠再坠,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别的,隐隐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