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曼后来当然有抱歉地和艾维说明不告而别是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艾维自然也并不在意。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 艾维觉得拉赫曼就好像一位十二点的灰姑娘一样,当钟声响起,一切魔法都会消失,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其实艾维觉得自己一定要追根究底的话,拉赫曼可能也会将原因告诉他, 但艾维并没有逼迫友人吐露自身秘密的爱好。
除开紧迫的时间这个奇怪的事情之外, 他也知道其实拉赫曼遮掩面貌大概率是为了保护他。
说起来, 遮掩面貌是为了隐藏身份,避免让别人觉得他和魔族有私下联系的话。如果有其他魔族特征也会一起藏起来吧……
那他时不时能够感觉到的那种凉凉的、鳞片一般摩挲过小腿的触感……
会不会是尾巴?
艾维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蛇的尾巴。
蛇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健康的东西,艾维有些心虚地眨眨眼,默默地略过了这一Pa,向窗外看去。
机械之城应该是偏南方的地域, 寒冷的冬日并不算太过漫长。裹着拉赫曼之前还是吐司时候送给他的外套, 艾维就可以暖暖和和的出门。
冬天那种阴冷阴冷的感觉很是刺骨, 在外行走的人都少了很多。
艾维抱着小黑猫,坐上了一列正好在身边站台停下的蒸汽列车。列车跑得并不快, 但是风打在脸上的感觉还是凉凉的。
其实来了这么久,艾维也没有很好地将周围看一看,更细致、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城市。
坦然地说,应该是他的内心始终将这个世界和自己出生的世界划了一条明明白白的线进行区分吧。
痒痒的触感从下巴传来, 是换了个姿势的小黑猫不小心将尾巴从他的下巴那里划过。艾维干脆把下巴搁在了小黑猫毛茸茸的脑袋上。
有点痒痒的, 但是很舒服。
冬日里的太阳撒下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艾维身上。
他感觉自己在进行一场没有目标的旅行。
这是一个临时起意的主意,但是他很喜欢。
其实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艾维”会对这样一个异世界有这样的归属感。艾维曾经看过的小说里面如果有人穿越成了妖怪, 也不会很自然地将自己放在妖怪阵容里面。
总觉得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而他从故事里的人成为了听故事的人。
在日子渐渐平稳下来之后,他寄了一封信给费舍尔, 恢复了联系。
作为一个和魔族联系很少的人,艾维也了解了不少有关那些魔族君主的事情。
比如第四位君主是一位嗜睡的血族,明明族群对奴隶人类有着极强的热情,自己本身却佛系得不得了;又比如第三位君主是一位美貌的魅魔,拥有难以抵抗的魅惑能力,即使攻击方面的能力其实并不算很强,但是还是稳稳坐着第三的位置。
艾维当然问过现在的第二位君主,但是费舍尔只是说第二位君主的位置仍旧空着。
很难说清是什么原因,但这就是现状。
除开和费舍尔的通信,泰迪、哦不,是安迪的信件就要多得多了。
艾维觉得他完全是以对待关系很好的老师给他寄信的。
费舍尔为了他的身体,从精灵森林寄来了生命之泉,让艾维觉得自己起码不会在冬日里喉咙痒到想要咳血。
其实他吃的东西太多了,拉赫曼和费舍尔有寄就不说了。安迪也从王城寄了不少东西来。
安迪就一段时间一封信,再附上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养身体的补品,也有一些可爱的小玩意,比如精巧的夜莺机关、琥珀一样的糖果,又或者是一块好看的石头,带着一种生活气的烂漫。
信件也和这些东西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
安迪一会儿在信里面说看到了金尾神鸟,一会儿又说自己有了新的机械灵感,想要做出那种能让人在地面也和冰面一样滑行的机械。他的想法像一团云,变幻莫测,还总是飘来飘去。
因此虽然冬日里很少出门,但是艾维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他有的时候会突然想到,或许这就是“艾维”咬牙坚持下来的理由。
爱有的时候让人软弱,有的时候却让人出乎意料的坚强。
就在艾维都觉得自己脸色看起来没有那么仿佛随时都要消失的时候,变化比想象中来得要更快一些。
起因只是他去冒险者公会接任务的时候喝了一小口工会里面的柠檬水。
灼热的液体从喉管一路烧过去,就好像在身体里面点燃了一场大火。
起先是如同火柴一般微弱的火焰,紧接着就燃起了无法扑灭的大火,要蒸干身体里面全部的水分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艾维脑中闪过几个念头,是关于这液体的猜想。但他的动作远比这些想法和周围人的反应速度更快,他刺激喉咙开始催吐。
但偷摸做手脚的人却仿佛破罐破摔一般,毫不掩饰地嘲讽出声:“没有用的。”
“这可是蝶梦啊……”偷藏在人群中已久,并未跟着组织其他人离开的一个成员站在那里,以工会临时帮工的身份开怀地笑了起来。
“你吐不出来的。只要这么一口,就没有人能够活下来。”他脸上带着愉悦而恶意的笑容,即使马上就被周围反应过来的人压趴在地面,他嘴角的弧度也没有一丝一毫地松缓,反而有一种神经质的疯狂。
这是个疯子。
已经被组织洗脑的疯子。所有人都本能地在脑海中浮现了这个念头。
工会的成员将他绑起来,疏散了外面的冒险者。小黑猫慌乱地在艾维怀里踩来踩去,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
它几乎是本能地一声一声叫出来,叫到后面声音甚至堪称凄厉。
艾维却完全没有精力去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那些关切的、担忧的、慌乱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
艾维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抓住旁边的椅背,手背因为过于用力而鼓起了青筋,冷汗布满了额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胃部烧了起来,几乎要将人烧得理智全无。力气一点一点地脱离掉了。
艾维好像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了一些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
黑压压的人群、锋利的箭矢都对着他,就好像即使是围杀,有着远超对方的人数,明明是绝对的优势方,但是仍旧身体紧张,甚至是害怕。
就好像面对着一只噬人的可怕猛兽。就算猛兽被围起来,还曾因之前的经历而未完全恢复,但是他们仍旧警惕着、害怕着,怕被一口咬断喉咙。
而他们所害怕着的,好像就是——
他。
艾维只觉得头疼欲裂,相比平时的低体温,他现在的温度高得吓人,大脑也如同被煮熟了一般,难以清醒地思考。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即使是处于四面楚歌的情况,他好像也一点不害怕、不慌张,甚至可以用松弛来形容。
为什么不害怕呢……
好像是因为死掉也无所谓了……
艾维的眼睛中一片朦胧,就好像有什么光亮将一切都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