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的速度不可谓是不快, 但即便是如此,等到他来到那张小小的立牌上写着的地址时,也仍旧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安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肺部因为过于激烈的运动而带来了丝丝缕缕的疼痛。他不等身体完全缓过来,就急切地敲响了那扇小小的门。他敲得很克制, 怕显得太过粗暴, 吓到了里面的人。
老师会在这里吗?
他可以在今天见到老师吗?
他贸然过来拜访, 会不会打扰老师?
老师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会不会老师并不住在这里,她只是帮莫里亚蒂侦探帮忙写一些东西而已?
老师会讨厌他吗?
他这样跑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各种各样的想法充斥着安迪的大脑,让他的心思变成了一团乱麻。
但是连续敲门和等待的动作了好几个来回,安迪仍旧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他的心因为这寂静无声而逐渐陷入谷底。
就好像沉入湖底,湖水涌了上来, 将他整个人都给浸泡其中, 那是窒息的感觉。
四肢都如同绑上了重铅, 沉得抬不起来。安迪背靠着门,身体滑下去。
他怔怔地注视着远方, 脑子空荡得放不进去一点东西,好像突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是不是,真的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嘿。”一个老太太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是来找这家人的吗?”
安迪麻木地看向她, 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老太太擦了擦手:“租下这里的人似乎还没有回来呢。”老太太并不知道艾维租了两个地方, 一个作为休息的住处,一个作为接取事件,调换身份的地方。
但是她知道一点别的事情, 比如——
“我看他离开的时候在这里挂了一个牌子, 说有事留在信箱,或者改日来呢。”她指了指旁边。
安迪这才注意到, 在窗户的侧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旁边是一个被锁起来,只能进不能出的小信箱。
木牌写着:“外出调查,有事请留信于信箱或改日再来。”
似乎是因为归期不定,并没有写什么时候归来。但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交代已经安了不少安迪的心。
至少不是一去不回,只是暂时未归。
不过这个字迹倒不是老师的,所以安迪的心绪仍旧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他决定后面每天都在下午来一次,这样一定可以第一时间就找到回来的莫里亚蒂侦探,搞清楚vine老师的下落。
在他们回来之前,他还得先了解一下这位以前从未出现在机械之城的莫里亚蒂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沉睡的艾维可不知道《机械神途》的主角在想什么和他有关的事情。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但即便如此,身体的疲惫感也没有完全消失。他只能庆幸一下还好没有直接吐血晕倒,不过这种夜间行动看来还是能少则少了。他现在作为一个病秧子,实在是吃不消。
艾维起身去外面用餐,晚餐是红月出去买的三明治,味道还不错。
艾维正细细咀嚼晚餐,就看到了一件腾空飞起的斗篷。
艾维:?
那件斗篷歪歪扭扭地飞到了艾维面前,落到了他的膝盖上。艾维将斗篷提起来一点,果不其然从里面钻出了一片多了不少小缺口的吐司。
“晚上很冷。”吐司先生解释道,“付过钱了。”账户上有很多钱,买件外套是绰绰有余。
“是影豹皮啊。”吃完晚餐去洗手的红月路过艾维身边,正看到他膝盖上的斗篷。对各种物品的价格都胸有成竹的他顺口就说出了这件斗篷的价格:“一件好像就值二十个金币了来着。”说完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价值昂贵的斗篷。
吐司先生被他这一出弄得有些紧张,生怕艾维因为斗篷的价值而拒绝使用。
艾维看了一眼变得有些破破烂烂的吐司先生,还是将斗篷抱在了怀里。
其实湿气比较重的地方即使是穿了很多衣服,也夜晚也会非常的冷。但这件斗篷显然不是什么智商税,艾维光是把它抱在怀里,就可以感觉到其毛茸茸的柔软手感和舒适的暖意。
看来吐司先生的原形应该还是一个很有钱的角色了,艾维默默地想,忍不住把脸埋进了暖乎乎的斗篷。
不过要该怎么说才合适呢?一个身体却换了一个灵魂这种事说出来总是让人难以相信。而且原身是个骗子可能骗了吐司先生这种事,好像也很难说出口。
艾维一时有些沉默。
他最终还是带着斗篷出了门,毕竟即使没有眼睛,一个因为拿斗篷变得破破烂烂的吐司盯着你,还是难以拒绝对方的好意。
穿了一件昂贵的斗篷的好处就是,艾维终于可以在夜晚感觉自己的手脚是热乎的了。
夜间的约克街还是老样子,艾维在月光中轻手轻脚地躲在了那个废弃下水道口的附近,默默等待熟悉的那个人的出现。
被弹幕围绕的男人仍旧在凌晨的时候出现了,不过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拖了一个昏迷的人。
看得出来,这个在夜间行动的黑衣男人力气很大,即使拖着一个成年男人也轻轻松松。
艾维总觉得那个被他拖着的人很是眼熟,但是无奈光线不好,看不清楚。
吐司先生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疑惑,轻声道:“是那天的流浪汉。”
艾维又仔细识别了一下他的身体轮廓,还真的像是那名流浪汉。
前一天还觉得失踪的人是好运的人自己也终究被带到了这里来。
艾维觉得很难评。
艾维并没有跟着拖着流浪汉的黑衣男人进入下水道,而是继续默默在外面等待。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黑衣男人才重新一个人从下水道爬了出来。
艾维就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他和黑衣男人的距离并不远,只有约一米的距离,但是那男人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男人住在一个中产阶级会居住的地段,房子不错但是看得出来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经历了一个晚上的夜间活动,男人已经非常疲惫。即使他的精力和体力都非常充足,但是毕竟是拖着一个成年男人上上下下走了那么多路,不累是假的。
稍稍清理过后,他就躺着床上陷入了睡眠之中。
但奇怪的是,这个晚上他并没有很好的睡到晚上继续自己的工作,而是不过躺下没有太久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点奇怪的动静。
好像有什么滴在了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他本来想忽视掉这种异样的感觉,但是冰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刺激,没有办法轻易忽视。疲惫而又难以入睡,这让他有些烦躁。
男人意识模模糊糊地想:难道哪里漏水了吗,明天再起来看吧。
他往旁边挪了挪,想要避开挠人的水滴,但是那种烦人的触感似乎总是如影随形。
黑衣男人终究还是暴躁地睁开了眼,而等他再一次将脸上的液体擦干净的时候,却整个人都懵掉了。
鲜红色的液体布满了他的手掌,带着些许令人不适的腥味,就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一般。
男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只是楼上漏水而已。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血水都不收拾干净,都滴下来了。”他喃喃自语。
他站起身,搓了搓发寒的胳膊,将灯点亮,站到床上,仔仔细细查看天花板。
但是,什么都没有,别说红色的液体,就连水渍男人都没有看到。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那冰冷的液体好像又停止了滴落。
男人觉得血液如同被冰冻了一般,深切的寒意让他全身发麻。牙齿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地打着寒战。
只是错觉而已。他告诉自己。
只是错觉……
他重新躺下,将被子盖上。但是闭上眼睛之后,他却根本睡不着了。
一滴、两滴……
冰冷的液体再一次滴落,男人却没有胆气再一次睁开眼睛去查看天花板。
他牙齿打着寒战,忍不住去想那些被他送进下水道中的人。那些根本不被当人对待的家伙们,是不是……是不是死掉了?
不、不要找我啊……
那些都不是我做的啊啊啊啊!
我只是将你们送过去而已,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男人的精神终于崩溃,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屏障破为碎片。
遥远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那么你,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艾维紧紧盯着躺着床上的人的表情,精神几乎实质化地包裹住对方的精神体,压制对方完完全全无法进行思考,而出于本能地回答他的问题。
艾维觉得这是他的第二种能力,除“精神遮蔽”之外的“催眠”。
在催眠之下,他可以完全感知到对方的精神活跃性,几乎杜绝了得到谎言的可能性。
艾维有预感,这种精神压制的差距一旦到达了某种程度,那么就可以摧毁别人的意识,成为对他言听计从的傀儡。
就算没有那么强劲,应该也可以在某些时候无声无息地对他人产生“暗示”,无声无息地扭曲别人的想法。让别人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产生对他有利的决定。
虽然自保能力还是有些差,但艾维明白,精神压制其实看似无力,但其实用好了会有非常关键的作用。
而他面前这个本来就无法识破他精神遮蔽的男人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抵抗“催眠”,开始诚实地回答他的问题——
“你去下水道是为了做什么?”
“那是我的工作,我负责将那些失踪也不会有人注意的流浪者带到下水道。”
“你知道他们要用那些流浪者干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