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送这玉玦,他也并不怕容清越那边会不高兴。
毕竟以容熙在离朝的处境,能拿出手送那些王孙贵胄的宝贝本就不多,光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寻常的金银珠宝,人家又哪里会看得上?
他虽比那些弱国质子的境遇要好一些,起码得了个人身自由,也或多或少沾到些他姑母容贵妃的光吧。
可他的日子,也远远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般阔绰宽裕。
要不然赶容觉走的时候,他何至于囊中羞涩,临时去当铺典当又嫌麻烦费事,只能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子留下来给他?
前日卫渚赟来别苑找他的时候,倒是带了些珠宝珍奇和宫中御药过来,值一些钱。
等哪日得了空闲,统统将它变卖了换银钱,省得留在身边看了也是碍眼。
夜阑人静,月白风清,温煦绵绵。
暮色弥漫织成一幅漆黑纯粹的夜幕,缓缓垂落而下,将广袤无垠的夜空都映衬出澄净的墨色。
容熙思来想去,觉得似乎还是他亲自将锦盒送去郡王府比较稳妥心安一些。
谁让他自个儿将唯一能使唤做事的仆人容觉给赶走了呢,眼下要么他自己去送,要么他花钱雇人去送。
雇别人他不放心,而且他现在本就没什么钱,更不想再胡乱花钱了。
而且这钱就算是花了,旁人也未必能帮你把事情办妥当,那这就是花了也白花的冤枉钱。
咱容熙,并不想花那个冤枉钱。
素来都以白衣示人的容熙公子,今夜却破天荒寻了身黑衣穿上。
除了裸露在外的小部分皮肤是白皙的,其余从头黑到脚,就连脸都用黑巾蒙了起来。
这身行头,相当得专业。
毕竟今夜要做一回“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他衣柜中那些清一色的白衣这种时候铁定是穿不了的,太过亮堂显眼了。
大半夜的穿一身白,引人注意不说,还容易将人给吓个半死。
容熙自认他的轻功已算不差了,脚程也不慢,然而在去郡王府的途中,他还是隐隐约约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他。
可每次他回头或是躲在角落等候的时候,那人又没影了,迟迟不现身,恍如鬼魅一般。
那人将距离把控得极好,明明有追得上他的实力,却没有一味冒进,始终和容熙隔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容熙也没过分放在心上,想来应当是容清越不放心,所以派了高手暗中盯着他呢。
当容熙快到郡王府时,夜色已又深了几分,恍如水墨丹青中墨荷下的一笔阴影,深沉阴郁。
此时夜凉如水,不复先前天刚暗时的和煦暖风,一似去秋时。
一袭黑衣的容熙将自己融入了那片漆黑的夜色之中,趁着天黑,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的爬墙之旅。
还有些新鲜。
他其实是可以施展轻功直接飞过去的,但若是飞过墙头的瞬间附近有守卫经过,岂不是很尴尬?
顾虑着这一层,容熙打算先蹑手蹑脚地翻过眼前这堵高墙再说,其余的再视府内情形随机应变便是。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今夜外头凉爽宜人,宴清在屋里待得有些闷,就想出去透透风再回来就寝。
于是他提了两坛适口的青梅酒,爬到自己寝室的屋顶上,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下来。
宴清将左臂曲于脑后枕着自己的脑袋,右手边是触手可及的美酒,柔软中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吹拂而过,将发丝轻轻吹动。
喝着酒,吹着风,赏着月。
置身如此惬意之中的宴清,在不知不觉间缓缓闭上双眸,开始假寐了起来。
任和风吹拂,任清辉漫洒,静静享受着如此良夜的静谧与美好。
这人闭上眼睛的时候,耳力总是会愈发清明锐利几分。
尤其还正值夜晚万籁俱寂的时候,有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大。
突然,宴清忍不住狠狠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方才隐约听见了“啪嚓”一声,像是琉璃砖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