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澜霆的心里有些复杂,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拧着,眸色晦暗不明,让人分辨不出他此刻是喜抑是怒。
他默不作声,静静的听宴清说着。
有那么一瞬,卫澜霆也在扪心自问着,自己是否当真对宴清严厉得过了头?
“宴清认真反省了一遭,知道太子哥哥是真心爱护我的。从前待我严厉也只是怕我缺乏管束,终有一日会铸下大错。
明白了这点,心里自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宴清多谢太子哥哥这么多年来的关怀与照拂!”
宴清虽然跪在地上,却缓缓抬起了头望向卫澜霆,至少眼神敢与他对视了。
从前的宴清,怂得连与卫澜霆对视都不敢。
视线若是在不经意间交汇碰撞到了一处,他都会觉得心里直发怵手心冒冷汗,然后迅速将目光移向别处。
倒也不是卫澜霆真生得多么面目可憎,只不过宴清心里将他想象得太过骇人了,大多数时候是他自己吓自己。
但眼下宴清能够堂堂正正地与卫澜霆对视,已然是不错的进步了。
宴清望向他的眼神一如从前那样干净纯粹,还带着对卫澜霆不加掩饰的崇敬与感激。
卫澜霆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心中有了一丝欣慰,宴清还是那个单纯干净的宴清。
卫澜霆微微往前挪了一步,弯下腰将宴清扶了起来。
“除了无虞和景芊,你便是孤最在意之人了。孤对无虞是爱,对景芊是出于血缘之情。
而你与孤并无血缘,孤仍真心盼着你好。不为别的,只为你小时候跟在孤身后奶声奶气唤的一声‘太子哥哥’。
那时旁人都说孤秉性怪戾,唯独你不怕。孤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有变得跟那些人一样惧怕孤。”
卫景芊唤他“皇兄”,宴清唤他“太子哥哥”,既然担了这一声,卫澜霆就自觉他应该肩负起作为兄长的责任。
宴清听完,点头如捣蒜。
心头的酸涩也随着卫澜霆的话一圈一圈得荡漾开来,连带着鼻尖都有些酸得很。
他从前只觉得太子待他严厉管他甚多,压根就没往更深的层面去想一想。
人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若不是真心为了自己好,他做这些又是何必?
何必在日理万机之余,还要烦心劳神去理会一个没多大本事,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纨绔?
难不成人家太子殿下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盐吃多了咸得慌?
不过现在好了,卫澜霆将他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宴清就是再笨也能感受到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关怀。
宴清闷不作声,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小孩。
“在孤的心中你远比卫渚赟亲厚得多,你才是孤的弟弟,而他不过就是狗屁。
你既然唤孤一声‘哥哥’,自然就没有让你白喊的道理,孤会护着你管着你。
还是说,现在你不想认下孤这兄长,不愿做孤的弟弟了?”
卫澜霆谨记江无虞来时,让他千万要保持住平顺的语调。
所以虽然他的神情算不上温柔,但语气听上去却让人感受得到些许温柔。
宴清那时候年纪小,跟个小豆丁似的。只觉得太子殿下甚是威风,所有人都不敢招惹他。
而且太子还会保护自己,帮他收拾惩治那些欺负他的坏蛋。
所以他才会屁颠屁颠地跟在太子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着。
小时候哪里懂什么,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宴清反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狐假虎威想借太子势的人。
不曾想原来太子殿下竟真的把自己当弟弟看待,还想对自己多尽些兄长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