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想回家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局面的出现。
但这个局面的出现又是那么地合乎情理, 顺理成章。
此时此刻,这些平日里毫不起眼、默默无闻的存在在顷刻之间大量汇聚,从小溪变成了滔天洪水, 翻滚着,波涛汹涌着。
早市里早餐摊上的忙碌背影, 茶楼里上下不歇的托盘, 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 田间地里挥动的斧头……等等, 这些都是他们,他们遍布每个角落,是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 默默地推动着一个朝代轰轰烈烈地前行。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大辰百姓。
“这里是大辰!欺负咱们陛下和储君就是欺负我们所有人!”有大嗓子的屠夫仰头喊道,“去他娘的旧制规矩, 你当你谁啊!楚朝早灭了!”
“大辰!大辰!大辰!”
穿云裂石, 整耳欲聋。
齐王睁目欲裂。
他仿佛看见自己的高阁在倾倒,一砖一瓦, 一草一木,皆以不可挽回地速度分崩离析,取而代之是另一个大厦站了起来。
一如这天上的赤轮。
“王爷!”阿言急急忙忙地跑上来,根本来不及见礼, 直接道,“大事不好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快要接近我们的位置了!”
齐王猛地回过头,这一波三折地变化让他顾及不暇。
“王爷,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属下已经备好了另外的藏身之处, 马车在楼下备好,还请王爷随属下转移至……”
这些暗\网急促的声音在沈之屿的耳中渐渐远离了。
看着这些此起彼伏,丞相大人忽然十分不着边际地思考起来一个问题: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陛下的爱意控制不住的?
凭心而论,沈之屿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冷血的人,为了完成一件事,可以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及,断断不可能是因为元彻爱跟在自己身后犯傻充愣而同情心泛滥,才去爱他。
那是什么?
皇城脚下地两股力量已经对上,并“厮杀”起来。
哦,想起来了。
他一开始是不接受元彻的。
他说,没有任何的期待和妄想,也就不会有失望和落魄,那坐在至高无上位置上的人不能有弱点,他自愿成为堆砌君主的尸骨,缔造新的朝代。
可,君主也是人呐。
骨肉血心,三魂七魄,爱恨嗔痴,样样不缺。
元彻用行动告诉了他:软肋也可以后盾,孤身不是胜利的终点,千帆过尽后若能得一人陪伴余生,那才是真正的赢家。
想到这里,沈之屿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这大个儿惯会撒娇的。
自己大抵就是爱着陛下的不顾一切吧,相信只要有陛下在,就前路璀璨。
“王爷!!!”
阿言的呼声唤回沈之屿跑远的思绪。
高阁之上,暗\网跪了一片,阿言站在最前以头抢地,苦苦相求:“还请王爷三思!无论多少次,需要多少年,属下都愿意追随!”
她们想让齐王暂避锋芒,逃至别处,朝臣这步棋败就败了,无非是有些可惜,只要留的青山在,就不怕没材烧。
但齐王拒绝了她们。
“你们自己走吧。”
齐王松开了沈之屿,直起腰背来,双手背负。
阿言本能地摇着头:“不……”
“本王的银钱你们知道在哪儿,去拿走,还有宅子地契,这些也都能用,留的也不算少,各自分一下,让后半辈子至少在吃穿上不愁,然后散了吧。”
齐王此人,是李氏的奇迹,前朝的惋惜,时局的败笔,他姿色尚佳,身形修长,爱穿一身对襟黑衣,永远端着一副游刃有余的公子哥模样,情绪则变化多端,喜怒无常,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包括现在。
阿言失声:“我们明明还没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