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有心,但被他自己藏了起来。
在他们暗自布局的同时, 沈之屿也没闲着。
沈之屿看似无神,实则余光一直留意着杨伯仲的影子,见他们二人在院子门口停留片刻, 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沈之屿轻笑了一声。
于渺从一旁走上来, 朝婢女们喝道:“都下去!”
婢女一见是她, 俯身鱼贯而出, 于渺站在距离沈之屿两步之外, 神色有些慌张:“大人,杨伯仲他们今天白日都不在府上,踪迹打听不出来, 神秘得很,会不会办什么坏事去了?”
“大人!”兀颜也赶在这时忽然出现, 开口前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吓了于渺一跳,“他们去找了‘饵’。”
“什么饵?”于渺不太明白。
“杨伯仲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他若是被逼至绝境,不会哭,更不会求饶。”四月的天,夜里已经不凉了, 沈之屿穿着一件单衣坐在亭内,背靠着亭柱, 收回眺望着远方的视线,淡声道,“而是孤注一掷, 直达目的。”
然后咬上一早为他准备下的饵。
杨伯仲要挑起矛盾, 却在沈之屿这里连连碰壁, 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元彻身边下手,他当然不会自信到亲自去给元彻告御状,借力打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能把自己摘得非常干净那么除了鬼戎军,还有哪些人和元彻走得近?
自然以牛以庸为首的寒门新贵。
关键就在这里。
早在将这一批人送去元彻身边前,沈之屿就埋好了“饵”那日温府问话,回答模凌两可,意志不坚的人被安排在了外职,接触不到机密的同时,还方便杨伯仲下手。
有时候太过坚固的围墙不是好事,适当地让敌人挖点墙角,沾沾自喜一番,不仅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拿出后招,还可以借他们悄无声息地传递消息。
于渺恍然大悟,随即又担心道:“陛下知道吗?”
“现在不知道。”
所以需要那封信。
于渺顿时心中落下重任:“我一定会帮大人送达信。”
“不用太早。”沈之屿提醒说,“掐好时间即可。”
因为这封信的内容,自送出去的那一刻起,既会是元彻的定海神针,帮助他面对突发情况,也说明变故已起,自己也陷入了危险。
依照元彻的脾气,他会在提前知道沈之屿会有危险的情况下,允许这个危险发生吗?
棋盘博弈,每一步子都要下准,不能提前,也不能落后。
于渺见沈之屿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言,点头离开。
就在这时,一旁的兀颜却忽然撩起衣摆,“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
沈之屿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刚想问,只听兀颜道:“恳请大人不要赶属下走!”
沈之屿的话戛然而止。
“还请大人不要赶走属下!”兀颜猛地低头一磕,额头撞在地上,听着就疼,“大人让于姑娘送信,实则也是将她送了出去,属下上过大人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
沈之屿:“……”
不过作为一只骗惯人的狐狸,沈之屿丝毫没有被揭穿后的尴尬,面不改色道:“你想如何?”
“大人运筹帷幄,哪怕孤身一人也可以将四大家搅合得天翻地覆,这一点属下知道,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兀颜没有抬头,“可大人也该为自己的安危考虑考虑,您不怕,可是……”
沈之屿的声音冷道极点:“可是什么?”
“可是陛下他怕!”
沈之屿猛地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这“陛下”二字指的是谁。
“属下是陛下指给大人的亲卫,如果大人出了什么事,就是属下的失职,不用陛下处置,属下一定会自行了断!”
沈之屿:“你威胁我?”
“属下……属下……”
兀颜“属”了半天,没“属”出个名堂,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沈之屿解释,这是威胁吗?或许是吧,但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如果丞相大人要生气,自己就让他踹两脚,反正自己皮糙肉厚,踹不出任何毛病。
他只是一介小兵,不懂什么权谋纵横之术,他只知道保护好了丞相大人,才能保护好陛下,继而保护好整个鬼戎军……当日丞相大人在朝堂上“刺杀”陛下后,陛下那几日里的失魂落魄他看在眼里,自从来到鬼戎军中,他从未看过陛下露出那副模样,这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