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借刀 第二

疼了多久了?

如何看待大楚被外族把持朝权?

这个问题很大胆, 也很直接。

自古帝王将相之事普通百姓避之不及,敢这样问,一是因为能看出厅下人的胆量, 直接叩问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与德行。

二是沈之屿笃定,就算传去元彻耳朵里, 元彻也不会生气。

肯定不会。

温子远:“诸位可讨论片刻。”

一阵低语后, 有一人拱手出列, 道:“大人, 草民以为,外族当权是脱离了纲常道理,这是比古往外戚世家干政、阉宦肆虐更加严峻的问题。”

他许是有些紧张, 说得满脸通红,将头埋得低:“因为外族带来的, 不仅仅只有政权的跌宕, 他们还会打破我们的礼法,杂糅我们的制度, 这看似无足轻重,但不出百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或许再也找不到半分他们该有的模样。”

话中的意思倒是有趣:

外族对大楚, 对皇族李氏,无疑不是奇耻大辱, 若是寻常的成王败寇朝代更替也就罢了,但上位者乃外族人,塔铁萨山脉将中原与北境千百年地隔绝着, 北境人的习性、样貌都和中原人有着天大的差异, 以农耕为本的中原人骨子里瞧不起他们, 认为靠着掠夺和侵\\犯存活的他们粗鄙、是没有驯化的野人。

温子远听得愣愣的,转头去找沈之屿征求看法。

沈之屿撑着下巴端坐一旁,眼睛藏在阴影里,白袍严谨地拢在了喉结下方位置,墨发散在后面,只有一缕被分了出来,扣上了一枚镶有红玛瑙的发扣,烛光下,玛瑙颜色和眼睑上朱砂痣相衬得恰到好处。

温子远看不出沈之屿的喜怒。

没人能靠沈之屿的表情窥探他的内心,先帝在位时,丞相大人下达的每一条指令,都会让人防不慎防,他是天生的弄权人。

“……哥?”温子远只能低声喊一句,“然后呢?”

沈之屿再次递了一张纸。

温子远接过来,问:“何为该有的模样?”

“回禀大人。”那人答道,“是我们拥有的区别于蛮夷人的……”

温子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微厉:“你是想说,血脉?”

士庶之分是怎么形成的?

以四大家为首,如今的士族,只能说是胎运特别好的一批人,因为,他们能享受高官厚禄的原因并不来自于他们自己的功绩,而是开国之初追随高祖开疆拓土的祖辈。

可他们不想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特权,于是,他们开始占有大量的土地,继而占有依附农,关起门来自己形成一套学术,靠蒙阴确保官职,标榜门第,甚至宁愿近亲也不肯与庶族通婚。

这个人口中的“华夷之辨”,与“士庶之分”又有何区别?

他如今是寒门,可若有一日,他得了机会爬上高位,还会初心不变吗?

沈之屿无声地笑了笑,早在此人第一句话脱口时便看透了他的心思。

“回大人,君臣和睦,朝政清白有序,文人提笔治天下,为百姓发声平冤,武将镇守边疆,保得江山高枕无忧,这才是该有的模样。”忽然,又有一人出列道,“大人,在草民看来,外族当权的关键,不在外族。”

温子远连忙追问:“哦?那在哪儿?”

“当权人是好是坏,是对是错,并非在于他姓甚名谁,而是在于他是否能为百姓某得一方安定和太平,古史三皇五帝皆为禅让,那时连勋爵贵族的概念都没有,更别说皇权了。”这人朗声道,“至于华夷之辨,两类文化的冲撞,必定是更优者取胜,中原礼法能弥久不衰千百年,自是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必畏惧融合。”

这话说得漂亮,在场不少人甚至下意识拍掌叫好。

沈之屿挑了挑眉。

温子远连连点头:“好,好,对了,我记得你刚刚说自己叫牛以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