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 乔清靠在后座上闭眼小憩,柯曼坐在他旁边,安静得像一座雕塑。

离场时周围人太多, 乔清不便和他分开走, 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流言, 就还是坐到了同一辆车上。

午夜的钟声还未敲响, 灰姑娘的魔法已然失效。

车门拉上后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乔清不再说话, 好似人前的亲密与笑语不过是柯曼的幻觉。

事实上, 柯曼确实盯着乔清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伸手碰触到他后才恍惚间确认, 面前的雄虫并不是如他那晚易感期时幻想出来的错觉。

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被轻轻拨开, 乔清睁开眼, 柯曼没有收回手, 只是顺势扶住了他的侧脸, 向前倾身。

乔清伸了个懒腰,猫一样地抻直了身子, 仰起头打了个哈欠。

似是而非的拒绝让柯曼一时顿住,他不擅长做演员,总是会忍不住入戏太深, 好似他和乔清依旧是等待着婚期来临的恩爱眷侣。

“乔乔。”

但柯曼并不想就这样放弃,他抿了抿唇,叫他道, “雄主……”

乔清偏头看向他。

“江寻很危险, ”柯曼低声说, “晚上,不如我们一起回——”

“他是皇帝, 不是刺客。”乔清说,“他是来访问的,不是来夺权的。”

“但是,”柯曼说,“他心怀不轨。”

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倒让乔清忍不住笑了,像是有意捉弄一般,不怀好意地质问他:“他心怀不轨,将军心中就坦坦荡荡么?”

柯曼很少见他这么笑了,童话书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子总会有长大成熟的一天。乔清变得越来越游刃有余,而他们的关系也不再如从前那样亲密,小王子不再对着他撒娇,人前的亲近也不过是公式化的表演而已。

这是今天第二次乔清这样对他笑,柯曼本该满足的,可他却忍不住想,乔清愿意这样对他笑的时候,似乎总是在谈及江寻的时候。

“……不是。”他说,“我也,心怀不轨。”

“是吗。”乔清轻笑,“什么样的不轨?”

车内光线昏暗,驾驶座和后方车厢也是分隔开的,只有外头暖黄的路灯时断时续地映照进来,像是一个反射着光线的金属球,晃得人眼前发花。

在一片恍惚的眩晕中,柯曼闭了眼靠过去,颤抖炽热的喘息将车内沉闷的空气染上滚烫的热度。

青刺海棠的花香就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弥漫开,信息素的味道有如实质般侵入了雌虫的每一个器官,将潮水逼出沉重的闷响,在日渐干涸的沙滩上留下潮湿的水痕。

等到乔清回到家里,已经是一小时后了。

机器狗吭哧吭哧地跑上来要摸摸,乔清敷衍地撸了下小狗冷冰冰的金属脑袋,回房间拿了衣服去洗澡。

小A还是尽职尽责地在一旁帮忙,在洗好后把乔清抱到轮椅上。乔清瞥见机器狗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也推着走轮椅过去,便看见了站在楼下花圃边的柯曼。

“去让他走。”乔清对机器狗说。

小狗跑下楼去了,电子显示屏上的笑脸颜文字变成了愤怒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地冲柯曼狂吠。

【我以为,】白莲花说,【你会让他进来呢。】

乔清笑了一声,【做都做完了,进来做什么。】

白莲花:【呃……】

【我有需求,他也想要,仅此而已。】乔清说,转身离开了窗边。

再说,他不走,江寻怎么来。

深夜,大门外的门铃被按响。

乔清看了眼电子屏幕上的脸,对小A道:“开门。”

他住的是一个独栋小别墅,戒备森严,江寻不可能溜得进来。

所以只能走正门。

乔清又看了眼时间,11点30分,不算早,也不算太晚,江寻大概是刚从和乔缘的私人小会上出来。

他又回到了落地窗边坐着,这里景色很好,外面就是庭院,有一片人造湖,草地上养了一群白兔子。他叫来小A,支使它带着几只机器狗去给兔子喂食。

江寻随后走了进来,他打量的眼神扫过客厅里的陈设,然后拿起一旁架子上古地球捧在手里,盘腿坐在了乔清对面的地上。

那颗灰扑扑的球体在全息投影的蓝色荧光下逐渐变成一颗美丽的蓝色水球,江寻一个板块一个板块地点着,古地球就随着他的操控逐渐变成不同风格和样式的建筑。

“不喜欢吗?”他捧着球问,“我以为你会放在房间里。”放在客厅里的摆件,也就只是个摆件而已。

“喜欢过一段时间。”乔清说,“但我一贯喜新厌旧的,你不知道?”

江寻笑了,他低下头,蓝色水球的灯光熄灭,又变成了其貌不扬的灰色球体。

“我知道的。”江寻说,“我给你准备的那个拍卖会展览,你后来也没再去过。”

他耷拉在地上的长尾巴沮丧地摆动了一下。

乔清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然后就见江寻抬起头,脸上露了笑,头顶的老虎耳朵也跟着抖了抖,说道:“这个,总该喜欢吧?”

“还行。”乔清挑剔道,“晚上看着怪吓人的,我还以为是蛇。”

“你不喜欢蛇,”江寻说,“但喜欢虫子?”

“他又不长虫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