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瑾:“……”
他被江晓寒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说愣了,你你我我支吾着,半天没反应过来。
“本王晓得明远这句话是开玩笑的,但无论如何别再说了。”半晌,宁怀瑾才低声道:“为人臣子的,忠君爱国是本分,否则若玩弄权柄,仗着陛下宠爱肆意妄为,那成什么了。”
“怎么,王爷会害陛下吗?”江晓寒反问道。
“那当然不会。”宁怀瑾笃定道。
“那王爷怕什么?”江晓寒说:“这几个字对心术不正之人是威吓,对趋炎附势之徒是震慑,但是对王爷来说,这四个字有什么用?”
江晓寒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王爷跟陛下之间的情分,非普通君臣能及,就算不提什么情情爱爱的,也有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情分在。对臣子来说,陛下是陛下,但是对王爷来说,陛下是什么人,王爷还需我来说明白吗。”
宁怀瑾微微一愣,他听出了江晓寒的言外之意。
“既然王爷的情分本就不是来源于君臣之意,那把忠君爱国四个字儿抛了有什么要紧。”江晓寒没敢直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于是拐了个弯,委婉道:“难不成没了这四个字,王爷对陛下的心意就有变了吗。”
歪理,这是纯粹的歪理。
但是宁怀瑾硬是找不出可供反驳的地方。
他自然不会因为宁衍的身份有变就对他有什么不同,正如江晓寒的言外之意所言——就算宁衍不是皇帝,那宁怀瑾对他的情分也不会有办法减少。
那如此说来,反正宁怀瑾对宁衍纵容也好,爱护也罢,本来就是出于私情,那忠不忠君又有什么区别。
江晓寒总有这个本事,能硬生生从“正统”旁边破开一条小路,黑的说成白的,没理也能说出三分道理。
“本王……”
宁怀瑾刚一开口,自己就停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是其一,不想反驳也是其二。就在刚刚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隐隐约约一直以来就等着这么一句话,等着有个什么人来点拨他一二,从他的心底里揪出那点最隐秘最自私的东西,然后告诉他,这“没什么”。
这样从外界寻找自我的行为是很软弱,但他不能去问宁衍——因为宁衍太爱他了。
“说句实话,明远。”宁怀瑾缓缓开口道:“有时候,本王也会觉得,比起陛下来,自己确实软弱得过分了。”
宁怀瑾点到为止,没去掏心挖肝地剖析自己是如何“软弱”的,但江晓寒明白,凭恭亲王的性格,他能说出这么一句,就已经是在没人的地方把自己从里到外的心意翻出来看了好几遍了。
他将所有犹豫和彷徨都搓成了一团,用一种再随意不过的态度捏进了这两个字里,以至于这句话听起来比什么肺腑之言都要轻,但又比什么都要重。
江晓寒也是世家子长大的,从记事儿起就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混。京城这巴掌大的小地方,从城门楼上丢块石头下来,砸着十个人,有五个都是拐弯抹角的宗亲,剩下五个里两个世家两个重臣,能剩一个普通人家都算是丢得准了。
权势和地位在京城里是最随处可见的东西,也是最不值钱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