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瑾觉得,他可能是丢了大人了。
距那天他在南阳府衙后院撞见玲珑已经过去了三天,宁怀瑾还是没从那一天里缓过来。
那天他心绪不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陷在大起大落中缓不过神来,被宁衍抱着靠在那个小小的假山角落里说了半天的话。
宁衍真是极尽耐心,语气温和又绵软,略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慢,听起来字字珍重的模样。
可他若是单纯地表明心意,诉诉衷肠也就罢了,偏小皇帝越说越没谱,说到后来像是怕自己的话没什么可信度,非要一字一句地跟宁怀瑾掰扯他到底是怎么“跟他一样”的。
宁怀瑾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听宁衍从他最初发现这件事时多么不安,一直讲到他后来是怎么逼着自己挂着叔侄的颜面,去明里暗里试探他心意的。
这些事显然在宁衍心里压了许久,讲起来行云流水,宁怀瑾人还没怎么样,心里已经被他说得又酸又软,心疼极了。
只是还没等宁怀瑾有所表示,宁衍便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他是怎么“善变”又“嫉妒”的了。
“皇叔不知道。”宁衍的声音掺了点委屈,听起来像蒙了层水雾,听起来有点可怜:“两年前,还有人看上皇叔的家世,私下里来找过我,想寻我做个亲,将他家的大女儿指给皇叔做王妃。”
这事情就有点不对劲了,宁怀瑾当时皱了皱眉,也顾不得心里当时还飘着什么凄风苦雨,张口就要解释:“我没听人说过亲。”
“那是自然。”宁衍说得理直气壮:“看上你的都被我糊弄过去了,说是要问问你的意思。后来大约是见我一直没提起这事儿,他们便以为是你不同意,就没再提起过这一茬——京城的高门世族,都是要脸面的。”
这不就是连蒙带骗吗,宁怀瑾想。亏宁衍说得出口,一个堂堂帝王,为了这点小事暗搓搓耍心机,实在——实在傻得有些可爱。
“但是从那次之后,我就在想,以后这样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宁衍在宁怀瑾耳边低声说:“皇叔这样好,相貌堂堂,家底丰厚,前程似锦,家里又没有公公婆婆立规矩,我若是个高门闺女,皇室公主的,哪怕是叫人说闲话,也非天天堵着你的门,逼你娶我不可。”
宁怀瑾:“……”
这话茬就有点不对劲了,恭亲王敏锐地想。
果不其然,宁衍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最初有人想要跟你议亲时我还小,不太懂,但自从那次起,有时阮茵开些什么茶会赏花会吟诗会的,我就总会跑到御花园外侧,离着远远地看上一两眼,心里想着,这些人里面,会不会就有一个你的正妃。”
宁怀瑾:“……”
合着是这么回事,宁怀瑾想。
他心说当时宁衍有两次去看那些高门贵女,传出去还让人以为他是想选妃,前朝的文官被这风声骗了个正着,上了两次折子请他扩充后宫,被宁衍在朝堂上好一顿驳斥。
真是……任满朝文武想破了脑袋揣摩圣意,恐怕也揣摩不出来这个,宁怀瑾无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