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天际间刚刚出现了薄薄的一层光晕,宫城东侧的银台门从内拉开了一条缝隙,浅薄的光亮顺着缝隙往里倾泻,爬上来人膝上银光闪闪的轻甲片。
早在一个时辰前便等在外头的商户连忙从车辕上直起身来,扯了扯衣服上压出的褶皱。
趁着门还没完全开,那身穿着绸缎外衫的男人忙掀开身边木车上盖着的油毡往里看了看,确定里面的蔬果依旧新鲜得能滴下水珠来,才松了口气。
宫里虽然主子少,但零零碎碎的侍女内侍加起来数目就很可观了,虽然大部分宫内用度都是从各地寻新鲜的时兴物上供过来,但是瓜果蔬菜这类东西,为求新鲜,还是要从京城郊外的庄子上采购。
替宫内送菜的除了几处皇庄之外,也要从大商户那里买些。刘掌柜给宫里送了十几年的菜,对这套规矩已经滚瓜乱熟了。
他在左边的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本记账用的册子,翻开比对了一下木车的数量,又挨辆车去掀开毡布看了看里面菜品的成色,是否有碰撞发烂的情况。
十来辆车一一看过之后,刘掌柜重新回到银台门前,沉重的木门已经拉开了一半,露出一丈宽的走道来。
当值的禁军从门里走出来,眼神在他身上晃了一圈,照例问道:“来送菜的?”
“正是呢。”刘掌柜连忙掏出文牒递过去,说道:“白菜五车,白萝卜四车,其他时兴蔬菜各一车,最后还有一车腌菜。”
禁军翻开文牒看了看,眯着眼睛数了数车马辆数。刘掌柜是老主顾,长年累月地来送菜,整个禁军看他都眼熟。当值的年轻男人也不例外,他把文牒塞回刘掌柜怀里,意思意思每辆车掀开看了看,确定了里头的菜色品种,便放行了。
从银台门的宫道进去,不必进入宫内,从最外侧的宫道便能直接绕进御膳房,刘掌柜照例给当值的禁军塞了两片金叶子,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车队可以往里了。
在银台门后百步远的地方支了个小小的凉亭,阴影下两位妙龄少女一站一坐,站着的那位手里还捧着一本沉甸甸的账本。
车队临行到面前时,刘掌柜叫了声停,自己抖了抖衣服,走到凉亭前行了个礼。
“见过舒大人。”刘掌柜说:“各类蔬果共十六车,足有八百斤。”
刘掌柜说着拿出账目呈上,说道:“账目在此,请舒大人过目。”
舒秋雨点了点头,扶着银杏的手站了起来,翻开账目看了看,说道:“天气渐热了,上次归账时发现有些蔬果还未来得及处理便已经腐烂不能用了,你们下次送菜来时要记得留些根系,哪怕沾了泥土也无妨,万万不可为了干净好看就用井水冲洗。”
刘掌柜连忙应了声是。
舒秋雨走到木车旁,车上的伙计连忙替她掀开毡布,让她能查看车内的情况。
木车是用几张大的方形木板垒起来的,各类蔬菜整齐地码成摞,为了保持新鲜,最上头那层还洒了许多水。
舒秋雨走到第三辆车旁,上手翻动了一下上头的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