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阿澈的缘故,剩下的时日里,宁衍也很少再往林子里去,
他对狩猎的喜爱并不狂热,比起在林子里吹冷风,他还是更愿意窝在帐子里喝茶吃点心,间歇性逗逗小貂和宁怀瑾。
只是完全不出门也不现实,于是宁衍每隔两三天也会去上一次,拉上几弓,随意打点什么回来。不过他一般只会待上半天,下午便会回营去处理上午送来的折子。
虽然太后在京中来了两次信催宁衍回去,但都被宁衍按下了,足足在猎场玩了够了时间,才松口说要回去。
这小半个月里,在谢珏和宁怀瑾这种不须露脸的“长辈”有意无意的放水之下,这次冬狩的头名果不其然地出在世家子中。
但出乎宁衍意料的是,拿到头名的那位少年家世只在朝堂中游,平日里也不出头冒尖,以至于宁衍对他印象不怎么深,还是何文庭提醒了一句才想起来。
“是……御史中丞郑学海的大儿子?”宁衍问。
“是呢,他家还有个文采一绝的二儿子,去年科举的时候是甲榜二十三名,陛下您还见过的。”何文庭弯着腰站在他面前,细致地将他的衣领翻好,用一枚不起眼的金针别起来:“说起来,这郑大人家三代文官,一家子都靠着一根笔杆子,到了这辈不知怎的,居然出了个骑射功夫这样好的大公子。”
“朕记得他家那个二儿子,叫郑绍钧的。”宁衍双手张开,任身边的两个小侍女给他整理袍袖。他思索了片刻,迟疑道:“这个大公子叫……叫郑什么来着?”
“郑绍辉。”何文庭说:“光辉的辉。”
宁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何文庭替他掖好了衣服,便自觉退开,候在一旁的玲珑紧接着接上他的位置,将香囊等饰物挂在宁衍的腰带上。
宁衍今日穿了件枣色的衣衫,玲珑在手边白色和碧色两只玉佩中间犹豫了一瞬,选了那只水碧色的,替宁衍挂好了。
今日是冬狩最后一日,按理要君臣共宴,猎场内的空地已经拾掇了出来,一人多高的篝火燃了大半日,将那片地方烘得暖洋洋的。
现下天色刚刚擦黑,前头也差不多是开宴的时候了。宁衍从玲珑手里接过暖炉,吩咐她之后不必当值之后,便带着何文庭往前头走去。
等到出了帐子,宁衍便低声对何文庭道:“去查查郑绍辉。”
何文庭试探道:“陛下的意思是……?”
“家中两个嫡子,断没有次子出了头,将长子藏在家里的道理。”宁衍垂眼摸了摸手里的暖炉,说道:“去查查,若外头查不着……”
“如何?”何文庭问。
——若外头查不着,便得叫秦六往郑家的家私里伸伸手了。
但为君的,往臣子后宅里伸手查这些隐秘的家私毕竟不好听,若是传出去,难保要损他的名声。
何况这法子到底不上台面,非到但万不得已时,宁衍也不想这么干。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先去查吧。”
何文庭心里有了数,低低应了一声,从旁边唤了个小内侍过来陪着宁衍,自己先告退了。
猎场那头的篝火未停,只是挪到了远离宴席的猎场门口,远远看过去火光冲天,猎场上头大半的天都被烘得通红。
宴席开在酉时初刻,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宁衍到时,满宴便只剩下他一个空位。
因着是狩猎,便没将文臣武将分得那样明确,只是按照官职大小分成了两排。宁怀瑾和景湛照例坐在他左右手两侧,谢珏明目张胆地带着家眷坐在宁怀瑾那侧的第二排,正对面的桌后坐了个面生的青年,看着二十出头,刚刚及冠的模样。
宁衍心下了然,知道这八成就是那拿了狩猎头名的郑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