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的邵清禾在离开上城区时, 曾把那个打破他原本生活的人视为假想敌。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回到下城区后感觉非常不适应,那么他呢, 他也会不适应的吧?
当年那个所谓的弟弟好像的确有和他搭话,自己那会儿具体是什么表情, 邵清禾已经忘记了。但能预料到,那时候他对那个所谓的真正的“闻嘉述”自然是没什么好脸。
“………”
那时邵清禾在放下信后, 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长什么样。
印象中就记得他穿得破破烂烂,说话大声,没一点规矩, 吃饭时刀叉不停地响, 一位优雅的绅士是不应该在进食时发出任何声音。
邵清禾从小学习了许多贵族礼仪, 从记事起就开始学, 那些也慢慢刻进骨子里, 说话时什么样,走路时什么样,他都有一套准则。
他们可以把邵清禾的人赶出去, 收回他们赠予邵清禾的身份, 收回他的地位,收回那些光环。但有些东西是邵清禾自己学会的,是怎么也收不回的。
后面两个人一来一回地沟通了很多遍信件, 因此坐在二楼的“闻嘉述”也是认识他的。
两个人遥遥对视了一眼,邵清禾抿唇对他笑了笑表示问候,而向熙也则不着痕迹地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也是一种对他的回应。
邵清禾模模糊糊中能够看出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礼仪学得的确是比之前好一些了。而“闻嘉述”旁边的位置是他父母的。
时隔这么久, 邵清禾再度看到曾叫了十八年的父亲母亲的两人。五年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 他们和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父亲依旧是那副严肃老派的模样,母亲的手上是一双蕾丝长手套,头上也斜斜戴着一顶网纱小礼帽,帽檐的边缘点缀着珍珠和一些羽毛,垂下来的网纱遮住了半张脸的同时尽显高贵优雅。
以前她每次去参加什么宴会前,都会叫那时候的邵清禾也帮她别礼帽,帮她扣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现在她会让她那个儿子这样帮她吗?
他们两个似乎也看到了邵清禾,但很快别开眼,像没看到他一样,也像真的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邵清禾在他们移开视线后,也跟着别开视线,还没说什么呢,手背一阵温暖的濡湿感传来,那是趴在他脚边的七七。
那只野兽仿佛知晓邵清禾的失落,原本安安静静趴着的,这会儿却把脑袋探过来安慰似的舔了舔邵清禾的手。
邵清禾也干脆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一人一兽的互动也瞬间让一楼的观众沸腾不已,各种惊呼声、快门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他居然摸它了……”
“欸,没想到真是活的啊,刚才看到它一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还以为是假的呢。”
“都长这么大了,之前难道从没有发现吗?”
“…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大的动物啊…”
表演的过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阿七本身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就等于一种冲击了。
就算他们两个什么都不做,邵清禾就是让阿起站起来,随便在笼子里走两圈,或者随便冲着他们叫两声,估计外面那些游客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邵清禾隔着巨大的铁笼子看着外面的观众,他们被那些铁杆子分成一列一列的,有时候他也会生出一种,到底是他和阿七被关住了,还是他们被关住了的荒诞想法。
其实前半部分的气氛都还挺好的,毕竟阿七很听他的话。他不需要花费什么心思,让阿七做什么,它都会乖乖地做什么,温顺得不像一只大型猛兽。
直到到中间,场馆的灯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接触不良一样,忽然一闪一闪的。
阿七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信号,也特别烦躁地拿尾巴把地面拍打得砰砰响,自己则围绕着邵清禾走来走去。
等闪了两下以后彻底熄灭,耳边是一楼那些观众几乎炸开锅的声音。
邵清禾却顾不得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在视线陷入黑暗之后,邵清禾能清楚感觉旁边的阿七反应很快的把他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罩住。
邵清禾的视线被遮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灯是在近乎二十八秒还是二十九秒的时候来的,这一点时间其实也不算太慢。
等外面灯亮起来时,邵清禾从阿七厚厚的皮毛里探头探脑地看了看,目光看了一圈后停在地面。
其他观众离舞台中间的笼子非常的远,因此可能都看不太清楚,也只有邵清禾和阿七可以笼子里残留的那几根细碎的银针。
是阿七…又救了他。
后面的演出就非常顺利了。
等结束以后是下午的样子,一个之前已经见过一面的男性Alpha负责人似乎被强推出来的,他一边拿着手帕不住地擦汗,一边和邵清禾搭话。
还是很有礼貌地说已另外给他准备了晚上休息的酒店,邵清禾没反驳,依旧以白天差不多的理由拒绝了,他依旧要求和阿七一起。
“我这也是为你们好呀…”邵清禾略苦恼地皱眉,“我不在的时候,七七就很烦躁。到时候你们保证能够在以不伤到它的前提下,让它安静下来吗?”
“……”负责人为难地挤出一抹笑,他余光处偷偷地瞥了一眼阿七,虽然嘴上说着什么您家七七看着那么乖巧,怎么会惹事呢,但与此同时,身体很诚实地往更远的方向靠了靠,几乎全身都写着他非常不情愿靠近阿七,“…其实…”
邵清禾这边正在和负责人谈话,对方却突然看到什么救星一样,望着邵清禾背后的方向,他叫了一声首席大人,您也来了。
其实在听到他的称呼前,邵清禾就已经看到霍楚来了。
他可能因为别的事情,来得稍微晚了一点,在后半场出现的,那时其他观众的眼神几乎都黏在阿七身上,只有霍楚来的目光是黏在邵清禾身上的。
所以格外明显,想注意不到都很难。
阿七自然闻到了霍楚来的气味。原本很平和的它不知怎么变得很是焦虑,或者说烦躁。它站起身把邵清禾严严实实护在身后,对着霍楚来的方向低吼出声,尾巴不停拍打地面,很明显的警告信号。
一边低吼着一边将前肢趴下,眼睛牢牢地锁定住霍楚来的方向,这种动作很明显就是在蓄势待发,是一个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啊……邵先生?”负责人恨不得一退再退,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哪怕那时候的阿七身上带了一条锁链,但他心里更明白,那只体型如此庞大的野兽如果真的挣脱是完全可以挣脱开点。
恐惧让他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但他又真怕阿七伤到了首席,只得询问着邵清禾:“这个…七七这是怎么了…”
“……啊,没事的。”邵清禾摸了摸阿七脑袋,也不知道这句没事是在安慰在场的负责人和首席还是在安慰他手底下抚摸的猛兽,“没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