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晏修远此刻大概是真的有心无力,和晏眀浔争吵后整个人瞬间颓败许多。

如今晏眀浔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彻底和晏家撕破脸,那么再隐瞒四年前的事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晏修远一想到即将面临的集团股票走向趋势,脸色就阴沉得厉害,看到晏眀浔的脸更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他喊了声白江的名字,拐杖重重一敲,让晏眀浔有什么事就滚出去问白江。

晏眀浔点头,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犹豫和停留。转身之时眉骨的血痕十分明显,伴着隐隐的刺痛。

“董事长……”白江的表情有些犹豫。

晏修远身形滞缓地坐回沙发上,面容疲惫地对他抬了抬手,“告诉他吧。”

“是。”白江恭恭敬敬地应下来,跟上晏眀浔。

晏眀浔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快步走到走廊转角,唯一的理智在不断地拉扯着他,压着戾气冷声:“说。”

“您想知道什么?”

“全部。”晏眀浔心里有些不安地猜测,声音压得很低:“江遇当年为什么会走,老爷子让你去找过他是不是?”

“不。”白江平淡摇头,“是太太让我陪她一起去石安巷找过江先生。”

当年晏眀浔和江遇之间的事,老爷子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插手,因为钟雅君说她要自己解决,要知道这件不光彩的事的人越少越好。

隐瞒了四年的真相就这样被生生揭开,就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晏眀浔听完却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刀刃划破胸膛后生生剜开皮肉,一寸一寸刺进心脏里面,鲜血淋淋,痛不欲生。

他根本无法想象当时江遇在面对着什么样的情况。

江遇到底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只留下一封信就离开故土,离开他们有着那么多回忆的地方,甚至连奶奶和阿姨的墓都没有再去看一眼。

晏眀浔不敢再想了,的心口顿疼不已,眼睛里面开始充血,喉结艰难地滚动:“她说了什么?”

“太太说,江先生会害了您。”

白江当时是在门口守着,并没有亲眼看到钟雅君和江遇对峙。但他依旧记得那个破旧巷子,身后的门隔音很差,他全部都听到了,只是现在还记得的不多。

“继续。”晏眀浔死死地盯着白江。

白江顿了下,将自己记得的一些话对晏眀浔复述了一遍。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浔对你只是一时新鲜,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他早晚会明白、会后悔的!”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和你还有你这些所谓的猫猫狗狗在一起。”

-“他不能因为你被所有人指着脊梁骨说他是恶心的同性恋你明白吗?”

……

白江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感情,可晏眀浔能想象到钟雅君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的语气和姿态。

他的母亲,一定是高高在上地说着这一句句刺骨的话语。

晏眀浔一时之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精神甚至有些恍惚,仿佛此刻就置身于石安巷他和江遇的那个小房子里,而他面前就站着江遇和钟雅君。

他亲眼看着江遇被钟雅君、被他的亲生母亲言辞激烈而犀利地一句又一句贬低羞辱,而江遇始终只是沉默,似乎是真的相信了那些话。

晏眀浔想阻止,他想告诉江遇不是那样的。

他不是一时新鲜,不是玩玩,更不会后悔。他就喜欢和江遇还有那些猫猫狗狗在一起过日子,他不会在意被人说自己是同性恋,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永远都不会。

因为他那么那么爱江遇。

白江皱眉问:“您还好吗?”

“还有一件事,那时候江先生家里应该刚发生过白事。”

因为当时的情况,钟雅君捂着鼻子说过一句“晦气”。

晏眀浔回过神来,动了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件事晏眀浔倒是知道,他找江遇的时候在石安巷走了一圈,都不用问,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江奶奶去世了。

晏眀浔当时立刻就去了安陵墓园,他以为江遇是受到了奶奶去世的打击,人会躲在墓园独自消化情绪。

结果晏眀浔满怀期待地去了之后,确实看到了奶奶的墓在江阿姨旁边,却没有江遇的影子。

那之后他让人监视了几年安陵墓园,只希望能抓到江遇一次。甚至连夜里,他手上都死死攥着江遇的照片才能勉强睡着。

所以当时,江遇刚刚经历了亲人离世的痛苦,就再一次被狠狠创伤了吗?

晏眀浔几乎不敢想象江遇那时候的心情。

江遇的心里得多痛?

在听到钟雅君的那些话的时候,江遇会在想什么?他会相信自己吗?

“而且,江先生好像会说话。”白江像是忽然想到这点,对晏眀浔说。

晏眀浔似乎愣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嗓音沙哑浓稠得厉害:“你听到他说话了?他说什么?”

“没听清楚,大概是想要见您,让您亲自跟他说……”

晏眀浔的耳边一片轰鸣。

所以,江遇当初并没有相信钟雅君的话。

江遇当初也想要见他。

可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晏眀浔视线模糊地回忆起那几天,那是老爷子寿宴的前几天,钟雅君让他早点回去准备,说请了最好的设计师给他定制新的礼服。

晏眀浔那时候是不会推辞老爷子寿宴的,他也想给江遇定套新衣服,弄情侣款。

离开之前,他还黏黏糊糊地告诉江遇说:我就走三天,你乖乖等我回来。

江遇当时十分无情地让他滚。

那是四年前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没有争吵没有矛盾,甚至还恩恩爱爱地接了个吻。

晏眀浔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回老宅参加了一场寿宴,再回来的时候,石安巷的小房子里已经空了。

他的江遇不见了。

原来是钟雅君找过江遇,让江遇离开自己,是韩文青私自截下了江遇留给他的一封信,也断掉了晏眀浔找到江遇、阻止江遇离开的最后一丝希望。

都是因为他们。

晏眀浔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胸口像是被山压着,压抑沉重地喘不过气来。他眼底猩红,视线模糊地在原地站着,动弹不得,仿佛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人用力抽了出去。

白江再一次问:“您还好吗?”

晏眀浔没答,又过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大步离开。

一路上,他都把车开得很快,直奔钟雅君现在修养的别墅而去。

现在还是下午,一些记者藏在晏家周围没走,看到晏眀浔开车出来就立刻追了上去。

“什么情况,晏眀浔要去哪?疯了吧?这条路开这么快!”

“红灯红灯!我靠,他过去了!这破车!”

两个记者在主副驾驶位捶胸顿足,因为刚才没能追上晏眀浔,晏眀浔踩着红灯的上一秒飞速过去了,他们却被堵在这里。

等红灯再结束,他们已经连晏眀浔的车尾气都闻不到了。

晏眀浔直接把车停到了别墅门口,负责照顾钟雅君的阿姨看到他后立刻迎了出来,“您来了?哎呦,您这脸怎么受伤了?快先包扎一下。”

“不用。”晏眀浔面容冷厉,“她在哪?”

“太太现在睡了还没醒呢,哎,她要是知道您来看她肯定很高兴,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还念叨呢,说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