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甲小心翼翼捧着肉汤,生怕洒掉了一点。◎
深秋时节的晨风已经带着丝丝凉意, 很多人宁愿多在自己帐篷里待一会儿也不愿意在外面吹寒风,所以处决木桩前并没有什么人。
零星几个人影也只是路过者,他们大多数都只是淡淡瞥了眼就匆匆离去。
死亡在部落里犹如家常便饭般常见,尤其是越临近冬日, 人们越发只顾得上自己。
月烁虽然说是祭司大人的徒弟, 平日里也结交了不少兄弟朋友, 但他自身太过傲慢, 得罪人是常有的事。
因而真正交心的朋友几乎没有。
以往大家看在他是祭司的徒弟的份上都不敢反驳,反而还要违心地笑脸相迎。
现在祭司身亡, 月烁的身份被废,身上还挂着“意图毒杀首领”的罪行, 几乎没有人来给他送行。
犽果算是最意外的一个了。
他左右瞧了两眼, 见没人注意这边, 便大胆走上前。
月烁被绑在树桩上根本没法睡觉, 知道自己今天要死,他已经熬了一晚上, 心绪从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现在心如止水。
他望着靠近的犽果,认出对方是温泽熙身边的那个亚兽人奴隶, 眸中划过一丝厌恶, 撇了撇头不愿意去看任何和温泽熙有关的人和东西。
走近的犽果并不在乎这人嫌弃的目光, 刚来万兽部落的那段时间里,比这恶心百倍的眼神他都承受过, 这个将死之人不过剜他一眼, 完全不会让他有任何不适。
“月烁大人?在外面吹了一夜风的感觉如何啊?”
犽果幸灾乐祸询问着,不过瘾又围着树桩绕了两圈道:“我昨晚睡得可好了, 有舒服的床, 暖和的兽皮, 哦,对了,我昨天晚上还喝了热乎乎的肉汤~~”
月烁不想理他,无论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他始终觉得奴隶没资格和自己讲话。
犽果见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有些失望,不过很快自我调节好。
他踮起脚尖,凑到月烁耳畔盈盈笑道:“大概还没有人告诉你祭司死了的消息吧。”
“!”月烁瞳孔震动,猛地看向犽果,干裂的嘴唇撕裂流下艳红的血液,“你说什么!?”
犽果眨了眨铜铃般的眼睛,一副受惊的模样惊呼了一声:“你干嘛~吓了人家一跳~”
“你刚刚说什么?我师傅怎么了!?”月烁目眦尽裂,奋力挣扎着,可他浑身无力,根本拗不过身上紧缚的藤蔓。
犽果看着他小丑般的反应,终于愉悦地笑了起来。
“告诉我!我师傅究竟怎么了!?”月烁嘶吼着。
他把一切罪行揽下就是希望不会连累师傅,可现在这贱人竟然告诉他,他师傅死了?
不可能!他师傅可是祭司!怎么可能轻易就死掉!
犽果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像似要吃了月烁一般,大发慈悲一字一词道:“祭司大人死了哦~~被你气死的,也是哦~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徒弟竟然敢投毒,要我是祭司,也会气死的~”
月烁瞳孔猛地一缩,不相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
“我这么善良,怎么会骗人呢?”犽果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双手捧着脸嘻嘻笑道,“不然你问问他们?”他余光瞥向前来执行极刑的兽人。
“我师傅…是祭司…不可能!”
虽然月烁反驳着,可他心里知道,或许是真的,因为昨天他就发现路过的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了。
原本他并不知道原因,只以为这些人捧高踩低,看他要被处死了就用那种恶心的眼光看他,可现在他才明白,那些人的目光是在谴责他。
他气死了他的师傅,气死了万兽部落的祭司!
此时此刻,月烁忽然心想:要是没有遇到温泽熙就好了。
他眼眶通红,望着眼前的画面开始慢慢失焦。
他曾经一直为了成为下一任祭司而努力着。
他师傅曾经对他说,他是从整个部落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祭司继承人,是部落里最聪明的孩子。
要是没有温泽熙,他会跟着他的师傅学习治疗之术,等时机到了,他就会成为下一任祭司,这都是预定的轨迹。
可现在,全都毁了。
“靠边站!”前来执行的兽人挥动着手里的长矛,示意犽果让开点,随即就将手里的火炬丢进了月烁树桩旁的柴堆里。
犽果跳开了几步,望着即将被烈火吞噬的人,抿着好看的笑容一直耐心等着。
直到火焰燃起,执行的兽人们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开始聊天,他才偷偷溜了过去。
他今天专门来看月烁,可不是来给对方送行的,他是要让对方清醒并且痛苦地死去。
他要亲口告诉对方:其实那碗治疗热病里的毒药是他下的。
可怜祭司和月烁都以为是对方下的呢~
当然,这里人来人往,还有执行兽人把守着,他当然不能直说,否则只会给熙哥带来麻烦。
他只需要提醒对方就行,里面的种种真相,让对方自己想出来,然后细细品味不是更好吗?
熙哥给他说过,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他,而是摧毁他在意的东西,或是人,或是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