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晌午到晡时末, 王墨就坐在炕头子上一言不发,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爷, 咋就换了人了。
记忆里瘦到脱相的脸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张顶俊顶俊的容颜;熟悉的声音也不见了,变作了又低又沉好听却陌生的嗓子。
明明啥都不一样了,咋可能是爷呢。
可那汉子说的话, 又只有他和爷才知晓,不会错的……
王墨心里头难受,狗子都瞧出来了。
乖巧地趴在王墨怀里, 毛脑瓜枕着人腿,玛瑙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王墨伸手摸着狗子的圆脑瓜, 声音轻轻, 他道:“地蛋儿,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爷了。”
狗子动了动耳朵,软乎乎的呜唧了一声。
王墨愣了神,眼里起泪, 转而却笑了起来,那表情又苦又难看。
他喉咙口子发堵,哽咽着道:“对不住啊地蛋儿, 之前对你这么凶。”
狗子歪个毛脑瓜, 自小哥儿怀里爬起来,用湿漉漉的黑鼻头一下一下地蹭他的脸。
王墨被蹭得发痒, 忍不住亲了亲狗子的毛脑瓜。
误会解开了,一人一狗又成了天下第一好。
王墨瞧了眼外头, 天色已经很沉了,他心里头有事儿, 觉不出饿,可狗子得吃饭,他将狗子抱到炕上:“饿不?给你做饭去。”
地蛋儿一听,尾巴摇得可是欢实。
轮车嘎吱嘎吱的响,王墨打屋里头出来,往灶堂子行去。
这时辰,乡里乡亲的都在做晚饭,烟囱里冒起白烟,炊烟袅袅,盘旋轻起。
香味顺着风缓缓飘了过来,一股子烟火气。
王墨正要进灶堂,就听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他想该又是那汉子,理也不愿理,却听道老嗓子慌里慌张地喊了起来:“墨哥儿!墨哥儿你快出来呀!”
王墨一愣,就见狗子疾箭似的窜了出去,它立在大门口,挺着胸脯子,却是没叫。
不多会儿,王墨扒着地行了过来,门闩被缓缓抽开,打开门,正见个婆子立在门口,一张脸皱皱巴巴,很是焦躁。
王墨虽不咋出门,可街坊邻里还算熟,他皱紧眉头,狐疑问道:“婶子,出啥事儿了呀?”
刘婆子住在王墨家东边,隔个两户,家里大白猫跑外头撩架,到了傍晚还不回,她出去找猫,路过王墨家,正瞧着个汉子倒在他家门口子。
婆子伸出手,慌乱地指了下地,声音打起颤:“墨哥儿,这人、这人倒你家门口子了,是不是死了啊!”
她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躬腰凑近些,细细瞧了好半晌,啪地拍了把腿:“天爷,这可是那个玄公子啊?!”
王墨一惊,忙顺了婆子手指的方向垂眸看去,正瞧见苍茫暮色里,玄鳞躺在地上。
他双目紧闭,脸色白得瘆人,手边的土面上,一溜血迹。
王墨慌得心口子砰咚砰咚直跳,手不自觉攥成拳头,无措的说不出话来。
天色越来越黑,到后头,竟是暮色也被沉沉黑暗遮住了。
王墨牙齿咬着唇,正不知道咋办,就听哒哒哒一阵碎响,狗子蹭过他的小腿,凑到了玄鳞颈边,它呜呜唧唧地叫唤,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着汉子的脸。
村子里藏不住秘密,今儿个早晨的事儿,不出半个时辰,就闹得半个村子都知晓了,刘婆子虽没在场,可早也听说了。
还有这地蛋儿,出了名的凶,可对这汉子倒是亲,要说俩人不熟悉都没人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