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王墨长这么大, 从没有汉子在他做活儿的时候帮过一把。

以前在上河村,后娘将活计全都扔给他,一天到晚的不歇。他阿爹长年山里头打猎, 就算回家了,也是炕头子一躺,抱着老儿子逗弄。

进了吴家,爷瘫着下不得炕, 院里下人少,只有他和孙妈妈操持。

王墨说不清楚心里头啥滋味,只觉得五味杂陈, 他抿了抿唇,伸手将面板拿了出来, 轻轻放到了灶台子上。

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 好在大多都在手边, 只和面要放的水他还没打,他瞄见那汉子正立在水缸边洗菜,踟蹰着不敢过去。

蓦的, 就听一阵脚步声响,王墨一抬头,正见汉子靠了过来, 离得可近可近。

玄鳞伸长手, 将一只装了大半碗水的白瓷碗和一条投洗干净的布巾子一并落到了面板边上。

王墨一愣,他都不晓得这汉子啥时候拿的碗, 更不晓得这汉子咋知道他要用水。

玄鳞垂下眼,瞧着那双水湿的眼睛, 喉咙口子发紧,他沉下声:“看你一直不敢过来, 我有什么好怕吗?”

王墨慌里慌张地咬紧唇,好半晌,才瓮声瓮气地道:“家里好久、好久没来汉子了,我紧张。”

玄鳞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那我日日都来,你便不紧张了吧?”

闻言,王墨更紧张了,脸都皱紧了:“啊?”

玄鳞瞧他那顶不情愿的模样,恨不能上去咬他脸蛋子。

他食指和拇指轻轻磨了磨,没忍住,揉了把王墨的脑瓜。

王墨一惊,忙伸手抱住头,惊慌失色地瞪过去:“你干啥!”

玄鳞怔忡,这才惊觉自己做了多孟浪的事儿,他别开头:“看看你和地蛋儿谁脑瓜圆。”

趴在边上玩布团的狗子听见有人叫它,忙抬起头,支棱起毛耳朵:“呜汪!”

被摸过的脑瓜生着热,王墨通红个脸,再不敢瞧人,他两手扒着灶台边,费劲儿地爬到了台下的座架上。

这架子是孙妈妈来瞧他时,和板车一块儿打的,好在有了这座架,要么他这双废腿,够不着台面。

王墨坐稳当了,拿了只小碗出来。

今儿个汉子乔迁,送了新米新面,他抬眼一瞧,已经帮他放好了。

他伸手打开面袋子,里头满满当当装了白面。

白面哎……可金贵,他好久没吃过了。

王墨想着这汉子人还怪好的,清溪村少说住了大几十户人家,家家都分得米面蛋,也是不少的开支。

这贵气的爷,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不仅一点不傲慢,还帮着一块儿干活,忒难得。

他就着汉子拿过来的湿手巾擦干净手,舀了一勺子面到板子上,用手围出个圆,中间挖凹了,倒上些水,慢慢揉成了面团。

做面条子不用发面,王墨很快就将面团擀成了薄面片,用刀切作了细细的长条。

待准备妥当,王墨爬下了座架。

他正准备去搬柴火烧火起灶,一偏头,却见汉子已经将院子里的木柴搬进了灶堂,堆在墙根码齐了。

玄鳞拍了下灰,沉声道:“你歇会儿,我来吧。”

说着,他随手拿了两条木柴,手臂一施力,只听咔地一声响,木柴拦腰而断,抬手塞进了灶炉下。

他正想着生火,却发现灶台角落,只有一把铁杵和块打火石,没有一吹即燃的火折子。

玄鳞怔住了,他一条妖蛇,不会用这打火石。

可在小哥儿面前,他咋可能知难而退。

铁杵砸着石头,咣咣的响。